奶茶风波以时绪别别扭扭的“嗯”字告终，但那股微妙的甜意却在洛晞心里盘旋了好几天。她好像摸索到了一点和这座冰山相处的门道——他吃软不吃硬，而且极其擅长用行动代替语言，虽然那些行动往往别扭得让人哭笑不得。
这天下午，洛晞正窝在客厅地毯上拼一个复杂的星空拼图，私人通讯器响了。是时绪。
她接起来，光屏上出现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背景是飞驰的车窗外景象。
“下楼。”他言简意赅。
“啊？现在？”洛晞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
“嗯。五分钟。”他说完，直接切断了通讯。
洛晞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换好衣服下楼。刚到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悬浮车就无声地滑到她面前。
车窗降下，时绪坐在驾驶位，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上车。”他偏过头，墨镜后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扫了一下。
洛晞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去哪？”
时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启动了车子。悬浮车平稳地汇入车流，驶向的方向却不是基地，也不是商业区。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纯音乐流淌。时绪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墨镜的遮挡下看不出情绪。洛晞偷偷打量他，心里猜测着这次突然的“出行”目的。是又有工作需要她配合？还是……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安静的、绿树成荫的街道旁。旁边是一家看起来极其低调，门脸却设计感十足的……画廊？
时绪熄了火，摘下墨镜，转头看她：“到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想从她表情里读出什么，然后又很快移开，率先下了车。
洛晞跟着他走进画廊。内部空间开阔，灯光打得极有讲究，墙上挂着各种风格的画作和艺术装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木质香气。参观的人很少，环境静谧而高雅。
时绪显然对这里很熟悉，没有看指示，径直带着她走向里面一个相对独立的展厅。
这个展厅的主题似乎是“星与海”。深蓝色的主色调，灯光幽暗，墙上挂着的画作大多以浩瀚星空和深邃海洋为主题，色彩瑰丽又带着神秘感。
洛晞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她从小就喜欢星空，喜欢那种遥远而宁静的美。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一幅一幅仔细地看着。
时绪就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沉默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惊叹和专注。
在一幅巨大的、描绘着 Nebula 星云的油画前，洛晞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得入了神。画面上星云翻滚，色彩绚烂如同上帝的调色盘，深邃得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喜欢？”时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嗯！”洛晞用力点头，眼睛依旧没离开画，“好美……感觉像真的站在宇宙里一样。”
时绪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些：“比游戏里的星空好看？”
洛晞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时绪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画上，侧脸线条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语气听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洛晞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之前他带她看星星时，自己那句无心的“比游戏里好看”。他……还记得？甚至……在意？
一种微妙的、带着甜意的窃喜涌上心头。
她看着他故作平静的侧脸，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故意拖长了语调：“嗯……游戏里的星空是数据做的嘛，当然是假的……”
她注意到时绪摩挲着墨镜腿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她忍住笑，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但是，和某些人一起看的时候，就算是数据做的，也好像变得特别了一点。”
时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头，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似乎想分辨她话里的真假。耳根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有些狼狈地转回头，重新看向那幅画，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
声音低哑，却丝毫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事般的窘迫。
洛晞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原来逗冰山是这种感觉。会上瘾。
看完了整个展厅，时绪没有多做停留，又带着她离开了画廊，重新上车。
回去的路上，他比来时更加沉默，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仿佛刚才那个耳根红透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直到车子快驶入铂悦府的地下停车场时，他才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调，却带着一丝不自在的僵硬：
“那幅画，”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已经买下了。下周会送到公寓。”
洛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买、买下了？”那幅 Nebula 星云的油画，一看就价格不菲！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赔罪。”
“赔……罪？”洛晞更懵了，“赔什么罪？”
时绪的侧脸线条似乎又绷紧了些。他沉默了几秒，才极其快速且含糊地吐出几个字：“……训练赛。吓到你了。”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极其艰难的任务，猛地打方向盘，将车精准地停入车位，熄火。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洛晞怔怔地看着他冷硬的侧影，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再次被狠狠触动。
所以，他今天特意带她来看画，问她喜不喜欢，甚至不声不响地买下那幅昂贵的画……只是为了弥补那天训练赛失控吓到她的“过错”？
这个男人……表达歉意的方式，都这么笨拙又……铺张得让人心跳加速。
“其实……不用这样的。”洛晞小声说，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蜜罐，“我没有被吓到……而且，那幅画太贵重了。”
时绪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眸色深邃：“不喜欢？”
“不是！很喜欢！”洛晞连忙摇头。
“那就留着。”他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他推开车门下车，背影依旧挺拔冷硬。
但洛晞却从他看似平静的步伐里，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和……悄悄挺直了的脊背。
她跟着下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追上前两步，鼓起勇气，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时绪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有甩开。
洛晞仰起脸，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下颌线，声音轻软，带着笑意和一丝得寸进尺的试探：
“那……谢谢你的‘赔罪’。”她顿了顿，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过，下次要是再‘吓’到我……”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瞬间紧绷。
“……陪我打一天游戏就好了。”她笑着说出了后半句，“比画划算多了。”
时绪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就在洛晞以为他又要冷着脸让她“别闹”的时候，她听到他从喉咙里极低极快地挤出一个音节：
“……嗯。”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她的心尖上。
他答应了。
洛晞松开他的衣袖，看着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略显仓促地走向电梯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地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好像，春天真的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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