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烦我了

[正文内容]

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指机械地把课本按大小顺序码好。玻璃外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课桌上，照得那支钢笔泛着银光。

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脚步声急促由远及近。我下意识绷紧了肩膀，听见前排女生们压低声音议论："来了来了！"

门板"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进教室。我余光瞥见一抹深蓝色校服，心跳突然乱了半拍。他踩着上课铃冲到我身边，发梢还带着晨跑后的汗珠，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许大小姐也开始装低调了？"左奇函歪着脑袋，故意把书包甩在我桌角。他的指节擦过我的手背，像是不经意，却让我指尖一颤。

我攥紧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深深痕迹。喉咙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以为换了身校服，我就认不出你来？"他撑着桌面直起身，嘴角勾起个玩味的笑，"湖南二中这间破教室，可配不上许家千金。"

教室里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粉笔"啪"地折断在讲台上，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猛地站起来，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清水顺着桌沿滴落，在他深蓝色裤脚上晕开一大片暗色。

"左少爷消息倒是灵通，"我盯着他胸前晃荡的校牌，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既然这么嫌弃这间教室，不如直接退学？"

他不闪不避，任由水珠顺着裤管往下淌："许叔当年可是亲自给我妈递过聘礼的，你说我走不走得了？"

我瞳孔骤然收缩。记忆里闪过那个暴雨夜，父亲把红绸礼盒摔在地上，碎瓷片扎进他的手掌。那天左叔叔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把西装浇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转身去够掉在地上的钢笔，袖口却被他轻轻拽住。

他身上飘来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平安夜那晚的气息一模一样。那天他捧着玫瑰站在我家门口，说等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就公开关系。

"存然，"他忽然换了个称呼，声音放得极轻，"你连这个都还记得？"

我低头看去，他手腕上戴着一只银色腕表，表面有道细小的裂痕。那是去年生日我送他的礼物，后来听说被许父砸碎了。

教室后排传来抽气声，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

"许存然同学，左奇函同学，"班主任终于打破沉默，"开学第一天就打扰大家听课，要不要去办公室坐坐？"

我抓起书包就要起身，左奇函却已经大步走到讲台前。他转过身面对全班，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在他周身镀了层金边。

"各位还不知道吧？"他扫视一圈教室，声音清亮，"我和许存然从小订了娃娃亲，以后你们可得叫她少夫人。"

满堂哗然。我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掐进掌心。他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全校都知道我是个靠婚姻上位的笑话吗？

放学铃响起时，我正收拾书包。一张淡蓝色便签纸从数学课本里滑落，上面字迹遒劲有力："晚上回家，我妈等你吃饭。"

我捏紧纸条的手指微微发白。原来他今天特意坐在我旁边，就是为了把这个塞进来。可明明说过不再相见，为什么又要重提旧事？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课桌上交叠在一起。我偷偷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教室门吱呀作响，左奇函倚在门口朝我招手："许小姐，要不要一起走？"

我别过脸不看他："不必了，我不记得家里还有你这个人。"

"是吗？"他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那你今晚怎么进门？总不能让我妈亲自来接你吧？"

我攥紧书包带，想起昨夜他把我堵在楼道里的画面。那时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搬回去，语气不容置疑。

"左奇函！"我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走近两步，我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教室里飘着粉笔灰的味道，混在一起竟莫名让人鼻酸。

"我想让你记住，"他伸手替我理了理歪掉的校牌，指尖掠过脖颈时顿了顿，"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我别过脸，不敢让他看见眼眶发红。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我脚边，暖洋洋的，像小时候他总是罩在我头上的那件校服外套。

"走不走？"他歪着头问我，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痞气，"再不走我妈该着急了。"

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提起书包。路过座位时，我瞥见桌上那滩水渍已经干了，只留下一圈浅浅的痕迹。

走出校门时，暮色渐浓。左奇函走在前面，单肩背着书包，步伐轻快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我看着他后颈处翘起的几缕头发，想起曾经每天早上为他整理衣领的日子。

"喂，"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我，"你要是敢偷偷逃走，我就把你锁在地下室。"

我翻了个白眼："你家地下室不是早就改成影音室了？"

"那就把你绑在跑步机上，"他坏笑着凑近，"一边看监控录像一边锻炼。"

我气得伸手去拧他胳膊，却被他轻易躲开。他笑得恣意，仿佛这些年分离从未发生过。

路过操场时，我看见几个女生躲在树后偷看我们。其中一个穿粉色卫衣的姑娘我认识，是隔壁班的校花。她正用手机对着我们比划，估计是要发朋友圈。

"有人盯着咱们呢，"我努努嘴，"要不要表演个十指紧扣？"

"求之不得。"他毫不迟疑地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我猝不及防，差点被他牵着往前踉跄几步。

他的手心有些粗糙，却温暖有力。我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被他紧紧攥着。

"放开。"我低声说。

"不放。"他反手把我的手指缠得更紧，"你要是觉得丢人，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我妈来接咱们。"

我抬头瞪他，却看见他耳尖微微泛红。这家伙，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嘴硬心软。

远处传来放学的喧闹声，有人骑着单车从我们身边掠过。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替我打架留下的。

"疼不疼？"我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道疤。

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摇头："早就不疼了。倒是你，手臂上的烫伤..."

"也好了。"我打断他的话，缩回手。那年冬天他送我回家，路上遇到抢劫。我慌乱中打翻热水瓶，滚烫的开水溅在他手上。

暮色中，我们就这样十指相扣地走着。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风吹过梧桐树沙沙作响，空气中飘来不知谁家厨房的饭菜香。

拐过街角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左妈妈温柔的笑容。

"存然来啦？"她探出身子挥手，"快上车，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正要开口，左奇函已经拉开后座车门。他弯腰替我托着书包，手掌贴在我后背轻轻推了一把。

"妈，"他关上车门后坐进副驾驶，"存然说今晚要复习功课，能不能让她睡我房间？"

"胡说什么呢！"左妈妈嗔怪地瞪他一眼，后视镜里却对我眨了眨眼，"存然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就等她回来呢。"

我低头看着膝盖上的书包，想起那张字条上的话。原来他们早就在等我回来，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放弃我。

车子驶过熟悉的小路，路灯把影子投在车窗上忽明忽暗。我悄悄展开攥了一路的纸条，上面除了那句话，角落里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