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

薇姐翻了个身，动作懒散得像是在宣告她的疲惫。“今晚让新来的守夜，王芝兰，你去教教她，我先睡了。”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卷成了虾米状，脸朝着墙壁窝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脱离这个世界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味道，像是湿土混杂着铁锈。

牢房里共有四人，沉默得让人耳膜发痒。被点名的短发女孩王芝兰原本趴在铺位上，听到这句话后，像触电一般从床板上弹起，干净利索。她抓起一根蜡烛点燃，那根蜡烛比寻常家用的长出不少，瘦弱的火苗在气流中忽明忽暗，昏黄的光线将冰冷的墙面映照得更加阴森。每一道阴影都像鬼魅般摇曳，令人毛骨悚然。

“看好了。”王芝兰伸出手指，直戳向门边的一块方形毯子，语调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冽，“今晚你就跪在这儿，抬高手臂，把蜡烛举过头顶。如果蜡烛灭了……”她故意拖长尾音，随后唇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明早你……。”王芝兰话没有说完，但是那眼神已经不言而喻了。

洛卿尘只觉得背脊寒意骤升，喉咙干涩得好似沙漠裂痕。双腿迟钝地挪到毯子前，缓缓跪下。当双手托住蜡烛的瞬间，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成沉重的铅块，压榨着每一寸肌肤。突然，“嗒——”一声轻响，一滴滚烫的蜡油砸在手背上，剧烈的灼痛迅速扩散开来，但洛卿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紧咬牙关，目光死死锁定那摇曳不定的火苗，生怕它稍有偏差便彻底熄灭。

起初，蜡烛并未显得多沉重。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深夜的寂静让一切变得无比煎熬。洛卿尘渐渐感到，手中托着的不只是一段蜡烛，而是千斤巨石，压得她的手臂酸胀难忍，几乎无法再坚持。双膝因久跪逐渐麻木，蜡油一次又一次滴落在手背上，留下红肿的小水泡。疼痛层层累积，如同蚁群啃噬着神经末梢。

两日两夜没合眼的经历已然把她逼至崩溃边缘，如今的疲惫与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将她彻底吞没。她不知道蜡烛熄灭后的后果具体是什么，但从王芝兰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她隐约明白，那是生不如死。为了活命，洛卿尘唯有拼尽全力，用最后一点意志力把蜡烛高高举起，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刀刃上游走，疼得她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白天那个提醒过洛卿尘小心的女人起了夜。她刚从厕所回来，看见跪在地上守夜的新面孔，不禁愣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对方憔悴的模样太过可怜，又或许是一念之仁，当她发现蜡烛的火焰即将熄灭时，心中猛地一惊，赶紧加快步伐冲上前，用随手携带的打火机重新点燃了那濒危的火苗。

洛卿尘怔了怔，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只是深深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感激的光芒。

女人却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意味：“下次，我帮不了你，自己小心点。”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阴暗的角落。

鱼肚白悄然染上窗外的天际，洛卿尘终于松了一口气，像脱力的提线木偶般瘫倒在地。她挣扎着爬回自己的铺位，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因为筋疲力尽还是心底深处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