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人

明月捧着空了的银耳羹碗，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边。阳台的玻璃映出她略显憔悴的身影，怀里的小熊无声滑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任由早晨的凉意渗透进薄薄的睡衣。

晨光微曦中，刘姨轻轻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家小姐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那里。眼眶红肿得像只小兔子，看得刘姨心里一阵发酸。这样好的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才情有才情，古筝弹得更是入了名师的眼，怎么就偏偏遇人不淑呢？

"唉，小姐啊..."刘姨把早餐轻轻搁在桌上，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这一宿没睡，好歹吃口东西垫垫胃啊。身子要紧呐。"

苏明月慢慢转过头，眼神像是蒙了一层雾。她看着那盘精致的早餐，摇了摇头："刘姨，我真的不饿。您别操心了，我想一个人静静，这会儿正好困意上来了..."

听着小姐细若蚊呐的声音，刘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无奈地端起托盘，转身时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眼角。门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苏明月心底的那抹痛楚，无人能真正触及。在她三岁生日那天，莫无殇闯入了她的世界。记忆中，他穿着英伦风的衬衫，搭配灰色西裤，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坐在莫叔叔身旁，亮晶晶的眼眸满是温柔，朝着自己轻声唤道：“月儿妹妹。”

那时候，苏家与莫家为他们定下了娃娃亲。莫无殇常常亲切地唤她“青梅妹妹”。两人一同逃过课，也一起挨过罚。有一回，苏明月上古筝课弹错了一个音，被老师说得眼眶泛红。莫无殇为了让她开心起来，竟偷偷把古筝老师的裤子剪了个洞，发出“嘶啦”一声轻响，然后冲她俏皮地眨眨眼，“青梅妹妹，这下可解气了吧。”

阳光洒在青石板铺成的院子里，少年低垂着头跪在那里，膝盖早已被冰冷的地面冻得发麻，嘴唇抿成一条线，倔强得不肯开口求饶。莫叔叔站在一旁，脸上的怒气未消，手中的藤条敲击着掌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他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直到中午的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一只大手轻轻搭在了少年肩上，“够了，起来吧。”是爸爸低沉的声音，他弯下腰，把僵硬的少年抱进了屋里，嘴里还嘟囔着，“这两个孩子，倔得像头牛。”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哥哥的心里多了一个身影。她总是穿着淡色的裙子，像一朵绽放在清晨里的白玫瑰。她喜欢喝玫瑰味的饮料，每次见她吸吮吸管的时候，总会轻哼一句“好甜啊”；她也记得他不爱吃螃蟹，总是在饭桌上悄悄帮他挑出去，嘴里还会调侃一句：“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这个？”最后，“青梅”这两个字还是成了别人嘴里的称呼，而不再是自己的专属。

苏明月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握着一面铜镜，指尖微微发颤。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清秀却透着一丝倦意。她知道自己和莫无殇之间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每当想到如果他们真的成婚，那双曾经温柔注视她的眸子里会充满无奈与绝望，她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攥住一样疼。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昨晚，她给苏云添表达了要退婚的想法，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爹……我想清楚了，我不愿意嫁给莫无殇。”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云添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傻丫头，爹都看在眼里。既然如此，这婚约作废吧。”他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第二天，一封书信送到了莫家，寥寥几句话便断了两家几十年的约定。从此，这段纠葛彻底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