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李霜晚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范闲起得很早，走得也轻，她熟睡着都没有察觉到。
床前的桌案上，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了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霜晚轻笑了一声，不禁吐槽道:
李霜晩“字好丑。”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生出了别样的意味。
把那张纸折起来，和《登高》的原稿一起放到了盒子里。
叶灵儿“晚晚！”
叶灵儿也起了个大早，高兴地推开门来找她。
李霜晩“怎么了？”
叶灵儿“你们昨晚聊得如何？”
李霜晩“大早上就这么八卦。”
叶灵儿“我这是关心你。”
叶灵儿“其实吧，我昨天晚上仔细想了想。”
叶灵儿“要我说啊，范闲他到处沾花惹草，他那样的人，还真不算是你的良配。”
为闺蜜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李霜晩“很多事情都是误会。”
叶灵儿“误会？他这么跟你说的？诓骗你吧。”
叶灵儿“男人喜欢给自己找借口。”
叶灵儿“就算其他事情是假的，那日在京都府衙，他和司理理两人……”
叶灵儿“不行，这件事情我要替你查清楚。”
叶灵儿想到这，就下定了决心，准备出门直接奔着司理理去，把事情问个清楚。
开玩笑，这可是好闺蜜的终身大事，那个范闲三言两句就想糊弄了。
李霜晚刚想开口，说和她一起出去，就见到昨天晚上闯进来的女侍走了进来。
看来还要应付其他事情，她只好嘱咐:
李霜晩“灵儿，你可不要冲动行事！”
叶灵儿摆了摆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叶灵儿“放心吧，我有分寸。”
“郡主。”走近的女侍恭敬地行了个礼，开口道:“殿下想见你。”
李霜晚有些惊诧，她这个母亲主动提出要见自己，可是一件稀奇事。
女侍领着她进了广信宫，想当初年幼的她也曾经渴望母亲的爱，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悄悄跑进广信宫去找那位她血缘上的母亲，得到的只有冷漠的回应，亦或是拒绝相见，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门口的侍女对自己说:“郡主请回吧。”
后来她渐渐接受了事实，也明白了自己不清白的身世，注定了无法和那位野心勃勃的母亲做寻常的母女。
便不再主动踏进广信宫。
殿上，李云睿背对着她，侍女在为她梳妆。
李霜晩“母亲。”
李霜晚敛着身上的气息，露着如同往日里的病态，行礼轻唤。
李云睿“快，来坐着说话。”
她背对着自己，李霜晚看不清她的神色，却对她热情的语气更添了些诧异。
有蹊跷。
她想不明白，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向前走到李云睿的身边。
李云睿“你先下去吧。”
李云睿扶手支退了身边梳妆的侍女。
李霜晚便坐到她身侧的位置。
李云睿“昨日看了郎中，病可有起色？”
见“名医”是昨天中午的事情，今天一早她就来问。
果真是“关心”，李霜晚暗叹，却不知她心里是藏了几分真心。
李霜晩“这些日子已然有了好的趋势。”
李霜晩“比起先前算是大好了。”
李云睿“那就好。”
李云睿“我叫你来，是有另一件喜事与你说。”
李霜晩“喜事？”
李云睿“你和那个范闲的婚约应该很快就能解除。”
李霜晚顿了下，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李霜晩“不是陛下的旨意吗？”
李云睿“毕竟还没有明旨，还有回旋的余地。”
的确，婚约的事情，皇帝没有明着给圣旨下到范府，李霜晚也没有接到圣旨。虽然是这样，现如今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
李霜晩“母亲能帮我？”
李云睿“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帮你。”
李云睿“而且，二皇子那边听说了此事，也想要设法为你退婚。”
李霜晩“二哥？”
二皇子要设法给她退婚？她怎么不知道？
况且，母亲一直是太子一党。
牵扯到内库财权的婚约，怎么会先提出是二皇子要为了自己退婚。
李云睿“母亲定然不会让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李云睿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李云睿“当初本就不想把你卷进这些事情，母亲一心只想让你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
她说着，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愧疚。
李霜晩“我知道。”
李霜晩“母亲为了自己的权利也罢，为了我的幸福也罢，我现在已经不怨我从小到大你做得任何决定了。”
李霜晩“但是母亲，你不要伤害他。”
李云睿“伤害他？”
李云睿“你对他有好感了？”
李云睿“你不是不中意这门婚事吗？”
李云睿的话逐渐递进，带着探究意味。
李霜晩“母亲何时知道我不喜这门婚事？”
李霜晩“难道是陛下所说？应该不会吧。”
李霜晩“那就是二表哥说的？”
李霜晩“母亲与二表哥很相熟吗？”
李云睿“你问我这些事情？”
母女俩人像是摊牌了一般。
李云睿早些年在心底的怀疑，此刻也验证了。
她这个女儿，当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倒也难怪，不愧是她的女儿。
李云睿“我是他姑姑，自然相熟。”
这话的确是理所应当。
李霜晚联想到自己两年间在北齐查到的蛛丝马迹，眸子一暗。
李云睿“你还未回答我？你何时见过范闲了？怎么见得？”
李霜晩“女儿身体不好，不常走动，并未见过他。”
李云睿“是吗？那你如何对他有好感？”
李霜晩“只是读过他的书和诗，听得了一些他的事，对他的印象很好。”
李云睿“他那些外面的传闻，也能让你对他有好感？”
李霜晩“女儿听得传闻可能与母亲听得版本不同，因此觉得他人甚好。”
李云睿“甚好？”
李云睿冷笑了一声。
李霜晩“婚约的事情，是陛下做主。母亲若是不愿，可以拿我当挡箭牌，把婚事退了，只是不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争斗如何，别伤了他的性命，他初来京都，做任何事都是被推着走的，他是无辜的人。”
李云睿“挡箭牌？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李霜晩“若是我的婚约不关乎内库财权的改变，那母亲还会费心力想方设法去左右陛下的决定吗？”
李云睿“自然，只要你不愿，我会为你设法。”
她回得毫不犹豫。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刹那间，李霜晚动容了。
我用很多很多年说服自己，我有一个凉薄的母亲，我重病缠身，将死之时，她也不愿意来看我一眼，不出现在我成长的任何时间，对我避之不及。她爱她手中的权力，爱她的身份，于是不顾及我的身份我的处境，也要把我生下来，我一出生便注定了我的命不能握在自己手里，我是一个把柄，母亲用来捆绑林若甫的把柄，皇帝用来制衡长公主和林相的把柄，当我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并告诉自己，不要怨恨你时，你又告诉我，你是我的母亲，你爱我，愿意护着我。
难不成这些年是我误解你了吗？
猜来猜去，藏来藏去，总是这么累，这么烦。
李云睿“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做个恶人，退婚的事情容后再说，我也会答应你，不伤害他的性命。”
李云睿“如何？”
李霜晩“母亲说话算话就好。”
李云睿“来人，送郡主回去。”
李霜晚行了个礼，缓缓转身离去。
李云睿“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所以瞒着我做了许多事情，但你要记得，我是你母亲，永远不会害你。”
李霜晚听到她是话，只是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就这样离开了广信宫。
李云睿“至于范闲，从他被选中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无辜了。”
李云睿目送着女儿离开，喃喃自语道。
她低下眸子，眼神徒然变得凌厉起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