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殡仪馆的台阶上，像谁在敲打命运的门。
沈知秋的骨灰盒摆在正中央，黑白照片里的她穿着那件旧白衬衫，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刚从图书馆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摞书。没人知道，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打给一个没存名字的号码。
“你要是不来，我就真的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挂断。
三天后，她躺在冷柜里，身上盖着深蓝色绒布，胸前放着一朵干枯的木槿花——那是她生前最爱的植物，也是他送她的第一样东西。
葬礼那天，天阴得像要塌下来。
许沉舟站在人群最外圈，黑色大衣湿了一角，手里攥着一把伞，却始终没有打开。他的脸比照片上的她还要苍白。有人认出他，低声议论：“这不是沈知秋大学时的男朋友吗？听说分手五年了。”
“听说她一直没放下。”
“可他今天怎么来了？”
没有人知道，许沉舟是在接到警方通知后才赶回来的。他在外地做地质勘探，信号常年中断，手机里最后一条来自沈知秋的消息停留在三个月前：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看海吗？】
他没回。
现在，他盯着那张照片，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法医出具的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年仅二十八岁。没人怀疑。她有家族性心脏病史，体检报告上早就写得清清楚楚。但她走得太突然，连药都没来得及吃。
葬礼结束，沈母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许沉舟。
“她说……如果你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
许沉舟手指发抖。
袋子里是一本日记、一枚U盘，还有一张火车票——开往云南大理，两张成人票，日期是她去世前一天。
他愣住。
她不是一个人计划逃走的。
她等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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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许沉舟坐在昏黄的台灯下翻开日记。
第一页写着：
> “我知道他不会来。但我还是买了票。哪怕他最后一刻出现，我也能说一句：我试过了。”
字迹工整，像是每天都在练习写给他看。
第二页开始记录的是她确诊后的日子。
> 2023年4月12日 晴
> 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我没哭。只是想起那天你说要去看洱海，结果项目临时取消。你说‘下次吧’。我们之间，太多下次了。
>
> 我决定这次不再等下次。
许沉舟眼眶发热。
他继续翻。
中间几页全是行程安排：民宿名字、租车信息、洱海骑行路线……甚至连他爱喝的冰美式哪家店最好都标注了。
她记得比他本人还清楚。
直到倒数第三页，内容突变。
> 2023年10月5日 阴
> 我去了他公司楼下。等了一整天。他和一个穿红裙的女人一起出来，笑着上了车。
>
> 我以为自己会崩溃。可奇怪的是，我很平静。
>
> 或许早就习惯了。
>
> 只是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现在冲上去喊他，他会为了我取消晚餐吗？
>
> 我没试。因为我知道答案。
许沉舟猛地合上日记，胸口剧烈起伏。
他根本没见过那个女人！那天他在高原矿区，手机没信号，整整一周都没出过营地！
他立刻打开U盘。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命名很简单：【给你】
点击播放。
沈知秋的声音缓缓流出，平静得不像遗言。
> “沉舟，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走了。
>
> 我不想你后悔。所以我把一切都录下来了。
>
> 从我发现你‘背叛’我的那天开始。”
他呼吸一滞。
> “那天我去了你公司。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并肩走。但我后来查了监控，那个人不是你。是你的双胞胎弟弟，许沉渊。
>
> 你从没提过你有个弟弟。”
许沉舟如遭雷击。
他确实有个弟弟。同卵双胞胎，从小被父母分开抚养。他跟着父亲在城市长大，弟弟跟着母亲在南方小城生活。成年后只见过三次面，最后一次是五年前——正是他们分手那年。
录音继续。
> “我去找到了他。他告诉我，你们之间有个约定：谁先爱上别人，就要主动退出对方的人生。
>
> 而你，在五年前就已经‘退出’了。”
许沉舟猛地站起，撞翻了椅子。
五年前，他接到父亲电话，说母亲病危，必须立刻回家。他匆忙收拾行李，给沈知秋发了条语音：“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可她回的却是：“不用回来了。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他以为她不爱了。
他以为她放弃了。
于是他遵守约定，彻底删了她的联系方式，换了号码，远走西北。
原来，她发的不是分手。
是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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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进入尾声。
> “后来我才知道，你母亲其实早就去世了。那个电话，是你弟弟打的。
>
> 他喜欢我。从大学时就开始暗恋。
>
> 所以他骗你回来，切断你和我的联系，让你以为我变了心。”
许沉舟浑身冰冷。
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弟弟站在家门口，浑身湿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哥，她不要你了。”
他信了。
> “我去质问他。他说：‘你以为你配得上她吗？你连稳定工作都没有，她父亲反对你们在一起，你知道吗？’
>
> 我说我不在乎。
>
> 他说：‘可她在乎。她偷偷去见你父亲，求他同意。你父亲当着她的面说：你不过是个穷小子，配不上我女儿。’”
许沉舟双手颤抖。
他父亲的确势利。但他从未听沈知秋提起过这件事。
>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为难。
>
> 可你弟弟拍下了这一切。他用那段视频威胁我：‘如果你不主动提分手，我就发给他，让他亲眼看着你跪下来求他爸。’
>
>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许沉舟扭曲的脸。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在分手后一次次试图联系他，而他再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她不是不爱了。
她是被逼走的。
录音最后一句轻得像风：
> “沉舟，我走了。
>
> 这一次，换我先退出。”
他崩溃跪地。
手机突然震动。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她走之前，让我转交一句话。
——‘你说过，风停了，云就会落下。
可你没说，人走了，心还能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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