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池听是被冻醒的。
凌晨三点，窗外的雨还在下，风卷着寒意从没关紧的窗缝钻进来。她爬起来关窗，看见楼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杨鑫霖的车。
车灯熄着，像头蛰伏的巨兽。她皱了皱眉，裹紧毯子回到床上，却再睡不着。
晨光透进窗帘时，雨终于停了。许池听拉开窗帘，宾利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地面上两道浅浅的车辙。
工作室的例会开到一半，前台小姑娘又跑进来：“许老师，楼下有人送了东西，说是您的快递。”
这次是个保温箱。石枳意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语气不善：“拆。”
保温箱里是六杯热咖啡，贴着便利贴：“赔罪。杨鑫霖。”
“呵，收买人心。”石枳意把便利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谁爱喝谁喝，我不稀罕。”
周意恰好从外面进来，拿起一杯尝了口：“味道不错，是街角那家老字号的。”
“周意！”石枳意提高声音。
“好了。”周意放下咖啡，“池听，下午有个建材商的对接会，你跟我一起去？”
许池听点头，拿起自己的咖啡。温热的触感透过纸杯传来，她抿了一口，是她常点的拿铁，少糖加奶泡。
对接会在城郊的建材市场。周意去停车时，许池听站在门口等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许小姐。”
回头看见杨鑫霖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黑色手表。
“这么巧？”许池听有些意外。
“不巧。”他笑了笑，“我来视察工地，听说周意会带合作方过来。”
中年男人连忙递名片：“许小姐您好，我是杨氏建材的副总，姓张。杨总常跟我们提起您的设计，说很有灵气。”
许池听接过名片，指尖有些发烫。杨鑫霖这是……在帮她铺路？
“只是实话实说。”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的‘流光’系列用了新型环保材料，我们很感兴趣。”
周意停好车走过来，看到杨鑫霖，愣了一下，随即打招呼：“杨总。”
“周工。”杨鑫霖和他握了握手，“介绍一下，许池听小姐，很有才华的设计师。”
“我们认识。”周意不动声色地站到许池听身边，“谢谢杨总赏识。”
进市场时，张副总在前面带路，周意低声对许池听：“他是真心想合作。杨氏最近在推环保项目，你的设计理念很符合。”
她心里乱糟糟的。杨鑫霖的示好太过密集，像一张温柔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看完样品，张副总留他们吃饭，被周意婉拒了。走出市场时，杨鑫霖忽然说：“许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周意看了许池听一眼，点头：“我去开车。”
两人走到停车场的树荫下，杨鑫霖从车里拿出个丝绒盒子：“这个，还你。”
盒子里是那只珍珠耳环——昨晚她匆忙逃离时，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
“昨晚在回廊捡到的。”他把盒子递给她，“另一只还在吗？”
许池听摸了摸耳垂，果然只剩一只。她接过盒子，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触电般缩回来：“谢谢。”
“不用。”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喉结动了动，“其实……我不是故意接近你。”
“什么？”
“峰会那天，我本来是陪我妹妹来的。”他的声音低了些，“看到你被王海涛纠缠，就……”
周意的车开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许池听把耳环塞进包里：“我该走了。”
“许池听。”他忽然叫住她，“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就当……正式赔罪。”
她犹豫着，没回答。周意按了按喇叭，她拉开车门：“再说吧。”
车开出很远，许池听从后视镜里看，杨鑫霖还站在树荫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对你有意思。”周意忽然开口。
许池听吓了一跳：“别乱说。”
“我跟他认识十年了。”周意打了转向灯，“他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过。”
“可石枳意说……”
“枳意有她的顾虑。”周意叹了口气，“但感情的事，得你自己判断。”
晚上加班时，许池听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设计稿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像她此刻的心情。手机震了震，是杨鑫霖发来的消息：【明天晚上七点，云顶餐厅，我等你。】
她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好”和“不去”之间徘徊。最后，她关掉对话框，把手机塞进抽屉。
凌晨一点，雨又下了起来。许池听锁好工作室的门，发现杨鑫霖的车又停在楼下。
他坐在驾驶座上，似乎睡着了。雨刷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玻璃，在路灯下划出模糊的弧线。
她站在雨里，看着那辆车，忽然觉得有些无力。这个男人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
犹豫了三分钟，她还是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杨鑫霖惊醒，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推开车门：“怎么这么晚？”
“加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他说得坦然，从后座拿出把黑色的伞，撑开罩在她头顶，“怕你又淋雨。”
伞很大，把两人都罩在里面。距离忽然变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明天的饭……”她咬了咬唇，“我去。”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好。”
雨还在下，伞下的世界却很安静。许池听忽然想起石枳意的警告，心里一阵发慌。可看着杨鑫霖眼里的笑意，她又鬼使神差地觉得，或许可以再相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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