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如沸,梧桐筛下碎金。 星洲国际高中的图书馆顶楼自习区,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滑的橡木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阳光的味道,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除了某个角落。
“所以……这个力,”法兰西用他那支镶着鸢尾花纹的钢笔,苦恼地戳着摊开的物理卷子,上面俨然是一大片红叉,漂亮的眉头拧在一起,“它为什么一定要正交分解?直接算不行吗?多麻烦。”
英吉利微微侧过头,看向旁边的人。阳光落在他柔软的银白色发梢上,映得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清澈又无辜,带着点艺术家特有的、对刻板逻辑的天然困惑。
心跳空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侧目,转向那刺目的十七分,缓缓开口,“你故意的?”
坐在他旁边的英吉利,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
他面前的笔记如同精密仪器绘制的图纸,字迹冷峻工整。闻言,他眼皮都没抬,“牛顿第二定律的矢量性决定了力的合成与分解是解决非共点力系的基础。直接算?”他终于抬眸,灰蓝色的眼瞳扫过法兰西笔下的混乱草稿,薄唇吐出两个字,“做梦。”
法兰西夸张地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倾向英吉利那边,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鸢尾花独特气息:“英吉利教授……给点活路吧?这比调一百种灰色还难。”
他拿起法兰西的习题册,指尖只触碰书页边缘,扫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受力分析图。
“这里。”他抽出一支削得极尖的绘图铅笔,在法兰西胡乱画的斜面上精准地画下两条垂直的辅助线,“重力,分解。斜面支持力,分解。摩擦力……”
他顿了顿,看着法兰西依旧茫然的眼神,难得地补充了一句,“方向,永远与相对运动趋势相反。想想你画布上,光影的投射方向取决于光源。”
这个比喻让法兰西眼睛亮了一下,“哦!就像逆光时,阴影会拉长倾斜?”
“方向概念类似,但本质不同。”英吉利立刻严谨地纠正,然而笔尖却在那条代表摩擦力的线段上点了点,语气似乎……缓和了那么一点点?“至少,方向对了。”
法兰西捕捉到了那一点放纵,唇角弯起一个狡黠又迷人的弧度。
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能看清英吉利纤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以及对方因为他突然靠近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那这个系数μ呢?”他故意放轻了声音,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它是不是就像……不同颜料混合后的粘稠度?”
这个离题万里的类比让英吉利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他刚想用“朽木不可雕也”终结这个话题,目光却不经意落在法兰西因为专注思考而微微咬住的下唇上,那里有一小块不起眼的油彩痕迹,大概是画画时不小心蹭上的。
英吉利强忍自己想要把那抹污渍擦干净的手。
“……静摩擦系数取决于接触面材料性质。”英吉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点,语速也慢了些,“动摩擦系数通常略小。记住,最大静摩擦力……”他一边说,一边在法兰西的草稿纸上,用那支绘图铅笔,极其清晰地写下了关键的公式和步骤。笔迹依旧冷峻,落笔却带着与“物理系冰雕”人设不符的耐心。
终于,一道题讲完。法兰西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刚完成一幅大作。
他习惯性地想拍拍英吉利的肩膀表达谢意,手伸到一半,猛地想起对方那令人发指的洁癖和自己手上存在的铅渍,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英吉利的目光落在那只悬停的手上,灰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放心,不嫌弃。”
只见他极其自然地,用钢笔轻轻点了一下法兰西卷子上刚写下的答案。
“思路对了。下一题。” 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挑拨只是法兰西的错觉。
法兰西看着习题册上,那属于英吉利清秀字迹的旁边,自己略显笨拙却终于正确的解答,又瞥了眼对方刚刚用来“触碰”他答案的钢笔,捂嘴偷笑。
他拿起笔,在英吉利工整的公式旁边,画了一个意义不明但艺术感十足的星星,唰唰几笔两个Q版小人就跃然纸上,那小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彰显其身份。
英吉利看着那“污染”了他完美解题区的画作,薄唇似乎抿得更紧了些。然而,下一秒法兰西开始磕磕绊绊地对付下一道题,小声嘀咕着,“这个斜面角度怎么像毕加索的画一样扭曲……”英吉利那万年冰封的唇角,在无人注视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要是被法兰西扑捉到了……又要缠着自己再笑笑,顺便附赠一百句彩虹屁。
“算了。”他想着,艺术生的逻辑,大概也是一种需要正交分解才能理解的混沌力学。
而辅导他,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至少,那缕鸢尾花香,在旧书页的气息里,意外地并不讨厌。
‖“当绝对规则的钢笔尖,吻上浪漫主义的鸢尾花,理性的题目便绽放出公式无法计算的春天。”‖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