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柴油与腐败海藻的气味，港口废弃仓库的阴影里，五人暂时喘息。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一串被随意丢弃的钻石项链，冰冷而耀眼。
“客户名单上有科莫多星际航运的CEO。”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手中的折扇映着远处灯塔扫过的光，扇面上隐约可见细密的名单投影，“三小时前，他刚捐了五亿星际币给儿童基因疾病基金会。”
美利坚嗤笑一声，用沾着油污的布擦拭着他的手枪：“完美的公关，不是吗？一边资助治病，一边购买永恒的生命。道德底线灵活得令人感动。”
俄罗斯靠在一个生锈的集装箱上，拧开随身酒壶灌了一口：“直接杀掉最干净。”
“然后呢？”英吉利冷静地反问，他正用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法兰西肩上最后一片玻璃碎屑，“杀掉一个，会有十个更谨慎的顶上来。这从来不是个人的贪婪，这是一个系统。”
法兰西疼得轻轻吸气，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仿佛身下的不是脏污的木箱而是天鹅绒沙发。“英吉利说得对。他们不需要武器或军队，他们拥有的是资本本身。法律、科技、甚至道德，都是可以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商品。”他紫罗兰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深沉，“我们面对的，是一种用金钱重新定义生命的‘哲学’。”
联沉默地站在阴影最深处，像个幽灵。他手中的数据芯片仿佛有千斤重。“‘创世纪’只是冰山一角。”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真正可怕的是‘伊甸园’项目。”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那是什么？”美利坚挑眉，“听起来不像军火库。”
“更糟。”联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它是一个封闭式生态系统，位于近地轨道。受邀者——也就是名单上那些客户——支付天文数字，获得一张门票。当他们认为地表世界不再适合生存，无论是由于污染、战争，还是……被他们榨取殆尽，他们就会启动‘伊甸园’，升入太空。留下剩下的人在一个被彻底消耗的星球上自生自灭。”
一阵冰冷的沉默笼罩了仓库。只有远处海浪拍打堤岸的单调声响。
瓷的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打破了死寂。“所以他们不仅消费生命，连整个星球的未来，也被他们视为可购买、可抛弃的一次性商品。”他的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冰冷的怒意。
“宾果。”美利坚打了个响指，脸上却毫无笑意，“顶级消费者的终极奢侈：订购一个专属的末日方舟。真他妈的有创意。”
“必须阻止。”俄罗斯的声音如同磐石，不容置疑。
“怎么阻止？”联反问，带着一丝绝望，“摧毁‘伊甸园’？它会立刻被重建。曝光它？他们会控制媒体，把它描绘成人类未来的希望，而我们则是反进步的恐怖分子。杀死那些投资者？他们的财富和影响力早已制度化，会自动寻找新的宿主。”
他走到仓库破口处，指着远处那片璀璨的城市灯光。“敌人不是某个人，甚至不是某个组织。敌人是这种逻辑本身——一种认为金钱可以购买一切豁免权，包括豁免于人类共同命运的疯狂逻辑。我们是在与一种……被金箔包裹的虚无主义作战。”
法兰西轻轻按住英吉利为他包扎的手，站起身，脸色依然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那么，我们就改变游戏规则。”他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艺术观点，“如果他们相信金钱可以定义一切，我们就向他们证明，有些东西，是他们的金钱永远无法触及，也无法控制的。”
美利坚咧嘴笑了，那是一个近乎野蛮的笑容，充满了挑战的意味。“比如呢？”
“比如，”瓷接话，他的折扇再次展开，这次扇面上不再是名单，而是一个复杂的星系图，其中一个小点正在规律闪烁，“意外。”
他指向那个闪烁的光点。“联提供的内部消息，‘伊甸园’核心生态循环模块的首次实测试运行，将在七十二小时后，由‘天堂鸟号’私人飞船运送至近地轨道站。船上……恰好有几位心急的顶级‘客户’，想提前验收他们价值千亿的末日套房。”
英吉利完成了包扎，冷静地补充：“‘天堂鸟号’将飞越国际公共空域。理论上，那里不受任何单一星系法律管辖。”
俄罗斯放下酒壶，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一个意外事故。真不幸。”
联看着他们，震惊渐渐化为一丝复杂的、近乎希望的神色。“那将是与全宇宙最富有、最具权势的一群人为敌。没有回头路。”
美利坚将手枪利落地插回枪套，走到联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蓝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明亮的光。
“谁他妈要回头？”他笑着说，“让我们去给那些镀金的骸骨，一点小小的‘意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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