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模糊了车窗，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终于在这场滂沱大雨里，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雨停了。
世界被洗刷得焕然一新，只有肖战的心，被浸泡在冰冷腐朽的泥潭里。
他在车里坐了一夜。
直到天光乍亮，晨曦刺破云层，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特助张诚的电话，声音是宿醉和彻夜未眠后的沙哑。
“城西那家‘远方书店’。”
“我要它的全部资料。”
“一个小时内。”
电话那头的张诚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应下：“是，肖总。”
肖战挂了电话，发动了车子。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镜子里，是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男人。
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一身昂贵的西装被他坐得全是褶皱。
狼狈，颓唐。
他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他走出休息室时，又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杀伐果决的盛世总裁。
只是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
只剩下沉沉的，望不见底的黑。
张诚准时将资料送了进来。
一份薄薄的文件，记录着那家书店的一切。
包括它的经营状况，以及它那位年迈的，准备退休回乡的店主。
肖战翻看着，手指在店主的名字上，轻轻敲击。
“联系他。”
“告诉他，我用市价的三倍，买下他的书店。”
“只有一个要求。”
肖战抬起眼，看向张诚。
“保密。”
“对所有人，尤其是对‘LW工作室’的设计师，保密我的身份。”
张诚心里一惊，但面上不敢有任何表露。
他知道，肖总的猎捕，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他收起了利爪和獠牙，换了一种更隐秘，也更……不择手段的方式。
我和温然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书店的设计图已经出了初稿，我们正在为墙壁的颜色，和书架的材质做最后的讨论。
“我觉得用原木色会更温暖。”温然指着设计图，声音温和。
“嗯，我也这么想。再配上米白色的墙壁，和几盆绿植点缀。”
我补充道，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书店改造后的样子。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书页上，空气里有咖啡和书墨的香气。
那是我梦想中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书店的王伯。
“喂，王伯。”我笑着接起电话。
“小林啊……”电话那头，王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和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书店……我卖掉了。”
我愣住了。
“卖掉了？”
“是啊，昨天晚上突然有人联系我，出的价钱我实在没法拒绝……”
“小林啊，我对不住你和那位温先生，你们的设计做得那么好……”
“没关系，王伯。”我很快回过神来，“您要回老家，这也是好事。”
“那……新店主那边，关于设计……”
“哎，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王伯的语气更愁了。
“新店主说，你们的设计，他非常不满意。”
“他说……他会把修改意见，通过邮件发给你们。”
我和温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不满意？
我们的设计方案，是和王伯反复沟通，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和需求来的。
这个半路杀出的新店主，又是何方神圣？
挂了电话，我打开邮箱。
一封未读邮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发件人是匿名的。
我点了进去。
附件里，是我们的设计图，但上面被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覆盖得面目全非。
“灯光太亮，刺眼。换成最暗的。”
“书架间距太窄，显得小气。所有书架全部拆掉重做。”
“吧台设计毫无新意，俗气。颜色换成黑色。”
“墙壁颜色太暖，让人昏昏欲睡。换成冷色调，灰色。”
我和温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哪里是修改意见？
这根本就是在全盘否定，而且提的要求，荒谬、矛盾、完全不符合一个书店应有的氛围。
昏暗的灯光，冷冰冰的灰色墙壁，黑色的吧台？
这是书店，还是什么审讯室？
“这人，到底懂不懂设计？”温然都忍不住吐槽。
我盯着那些批注，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
这不仅仅是对我们作品的践踏，更是一种……无理取闹。
“他留了联系方式吗？”我问。
温然摇了摇头：“没有，只有这个匿名邮箱。”
“我来回。”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开始敲击键盘。
【尊敬的新店主，您好。我们是‘LW工作室’的设计师，已收到您的修改意见。但其中部分要求，与书店的整体风格和实用性存在较大冲突。例如，过暗的灯光不利于阅读，冷色调的墙壁会营造压抑的氛围。我们希望能与您当面沟通，以便更好地理解您的设计理念。】
邮件发出去，石沉大海。
整整一天，都没有回复。
我和温然的工作，被迫停滞。
第二天，依旧没有回复。
第三天，就在我以为对方不会再理会我们的时候，新邮件来了。
只有一句话。
【明天下午三点，星巴克，滨江路店。】
没有落款，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式的口吻。
“这人真是……”温然气得想笑，“架子还挺大。”
我反而松了口气。
“肯见面就好。”
“当面谈，总比对着邮件猜哑谜强。”
第二天下午，我和温然提前十五分钟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我有些紧张，反复在心里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温然看出了我的情绪，安抚道：“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对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三点整。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门口走进来的那个身影，让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是他。
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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