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重归寂静。
肖战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灰色的头像。
他一遍又一遍地，编辑着短信。
【对不起。】
删掉。
【我错了，晚晚，你回来好不好？】
删掉。
【我不逼你了，你别不要我。】
删掉。
他发现，自己那颗引以为傲的，能处理亿万合同的商业大脑，此刻，竟组织不出半句，能让她回心转意的话。
最后，他所有的不甘、悔恨、和无能为力的恐慌，都只汇成了一句话。
发送。
而此时的我，正和温然坐在书店对面的小餐馆里，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我的手机，就放在桌上。
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按你喜欢的做吧。】
【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吃面。
温然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但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把碗里唯一的那个荷包蛋，夹进了我的碗里。
“多吃点。”他说，“你太瘦了。”
我看着碗里那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忽然，眼眶有些发热。
我低下头，用面条，掩盖了我一瞬间的失态。
第二天，我们收到了盛世集团的官方回邮。
看到邮件内容时，我和温然，都愣在了原地。
【经我方负责人肖战先生最终确认，决定采纳贵工作室最初版设计方案，无需任何修改。】
【此前所有口头及书面修改要求，全部作废。】
【预祝合作愉快。】
温然看着邮件，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先进攻，再示弱？”
“还是说，他住院一晚，突然大彻大悟，转性了？”
我盯着屏幕上那句“无需任何修改”，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警惕。
我不相信他会转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肖战的骨子里，是彻头彻尾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他之前的行为，是硬的，是逼迫。
现在，他发现硬的不行，就开始来软的了。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看，我都听你的了，我都让你开心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回应？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以退为进的，情感绑架。
“他不是转性了。”
我关掉邮件，看向温然。
“他是换了一种，新的玩法。”
温然的担忧，我懂。
但我更懂肖战。
他这种人，从不会真的认输。
他只是换了个剧本，从霸道总裁，换成了深情男二。
可惜，我这部剧，已经不需要男主角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施工顺利得不可思议。
肖战果然没再提出任何荒唐的要求。
但他也没消失。
他几乎每天都来。
不进场，不说话，就把那辆迈巴赫停在街角，像一头沉默的困兽。
他不再送那些浮夸的私房菜，而是让张诚每天送来搭配好的营养餐，有汤有饭，还附带着手写的卡片，叮嘱我按时吃饭。
字迹，是他刻意模仿过的，工整，小心翼翼。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那身昂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空荡荡。
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表演着他的“悔过”。
企图用一种无声的、悲情的姿态，重新渗透我的生活。
温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对我说了一句：“别心软。”
我笑了笑。
“放心，温然哥。”
“我的心，早在五年前，就磨出茧子了。”
书店，在我们全身心的投入下，一天天变成我们最初设想的模样。
原木色的书架，米白色的墙壁，温暖的灯光，还有我从花鸟市场淘来的，一盆盆生机勃勃的绿植。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是我喜欢的，那种温暖的、踏实的人间烟火气。
开业那天，阳光正好。
没有剪彩，没有仪式，我们只是简单地打开了门，迎接第一批客人。
闺蜜、以前的同事、还有温然的朋友都来了，小小的书店里，人声鼎沸，咖啡香和书墨香混合在一起，让人心安。
温然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招呼客人，给我递上一杯热好的牛奶。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午三点，店里人最多的时候，肖战来了。
他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
他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头发剪短了些，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清隽的少年感。
他瘦得厉害，脸色依旧苍白，却让他那张本就出众的脸，更添了几分让人心惊的破碎美感。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
他穿过人群，目光始终锁定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林晚。”
他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很温柔。
“恭喜。”
他把礼盒递给我。
“开业礼物。”
我没有接。
我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肖先生，有事吗？”
一声“肖先生”，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眼底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一点温度。
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捧着盒子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们身上。
温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对肖战说：“肖总，多谢你的好意。但小晚现在很忙，恐怕没时间招待你。”
肖战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到了温然脸上。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那份敌意，转而换上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
“我只和她说几句话。”
“五分钟，就五分钟。”
我拨开温然的手，示意他安心。
我接过那个盒子，对他说：“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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