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租住的小屋，林烨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冷汗浸湿的后背接触到门板，带来一阵寒意。
他滑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废弃仓库里那两个男人凶狠的眼神、飞扬的灰尘、自己亡命奔逃的狼狈……画面不断闪回。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他们看到自己了吗？大概率没有，天色已暗，距离也远，自己逃跑得又快。但他们知道有人窥破了他们的秘密，看到了那些东西。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会不会追查？
林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光鲜表皮之下，潜藏着怎样危险的暗流。而自己意外获得的能力，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像一盏探灯，不经意间照进了这些黑暗角落，将自己也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这种事，能告诉谁？报警？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废弃货运站？又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从两个可能持械的歹徒眼皮底下逃走的？难道要说自己用超能力掀起了灰尘迷了他们的眼？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更糟，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窥探。
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至少目前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林烨过得如同惊弓之鸟。上下班路上，他会格外留意身边的人，任何一个多看他两眼的路人都会让他心头一紧。听到警笛声，他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晚上回到家，他会反复检查门窗是否锁好。
他甚至不敢再轻易练习能力。那个废弃货运站是不能再去了，而在家里或者公司，任何细微的异动都可能引起怀疑。那种力量增长带来的兴奋感，迅速被巨大的不安全感所取代。
能力带来的不全是便利和行侠仗义的快感，更有随之而来的麻烦和风险。这份“礼物”的沉重，他此刻才有了切肤之痛。
然而，危机感也催生着强烈的求生欲。坐以待毙绝不是办法。对方在暗处，自己也在暗处，这是目前唯一的优势。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至少要有足够自保和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不能再去找那些显而易见的废弃场所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隐秘、且能随时使用的练习场地。
这个念头折磨着他。直到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底塞着的那个积满灰尘的旧行李箱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
既然我能开辟一个能存放物品的“次元口袋”……那这个“口袋”，能不能更大一些？大到……足以让我自己进去？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让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
开辟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绝对隐秘，绝对安全的“安全区”？
这可能吗？
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但渴望却像野草般疯长。如果成功，那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他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进入其中练习、休息甚至避难，而外界无人能知！
失败的代价是什么？精神力耗尽？还是更糟，被混乱的空间撕碎？他不知道。但强烈的需求和紧迫的危机感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干！必须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床上，努力让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心口那个用于储物的微小奇点，而是他面前的……一片虚无。
他尝试着将那种开辟“口袋”的感觉放大，十倍、百倍、千倍！不再是挖掘一个“点”，而是试图“撑开”一片“区域”！
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消耗。头痛瞬间袭来，如同有钢针在颅内搅动。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把无形的凿子，正在一块无比坚硬、无比厚重的无形壁垒上拼命挖掘、开拓。
实在太过勉强了！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如今的能力极限！
进度缓慢得令人绝望。那无形的壁垒坚韧异常，每“撑开”一丝，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滚落，很快浸透了衣衫。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准备放弃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他面前的空间，大约一立方米的区域，极其诡异地“凹陷”了下去，像一块透明的果冻被无形的手指按出了一个坑。透过那片“凹陷”，看到的不再是卧室的墙壁，而是一种深邃、虚无、没有任何光线的绝对黑暗。
成功了……一点点？
强烈的虚弱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林烨眼前一黑，直接向后栽倒在被子上，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转醒。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剧烈的头痛依旧残留，浑身肌肉酸痛无比，像是被卡车碾过。
他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望向昨晚那片“凹陷”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精神力透支产生的幻觉。
失败了吗？
一股深沉的失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可就在下一秒，他整个人倏地僵在原地，仿佛时间都为之一顿。
他“感觉”到了！
在他意识深处，多了一个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坐标”。一个通往某个地方的“门”的印记。那“门”很小，很脆弱，仿佛随时会崩溃消散，但它确实存在！
狂喜瞬间冲散了疲惫和失落！他成功了！虽然只是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门缝”，但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烨的生活重心完全倾斜。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活动，一下班就立刻回家。他不再进行那些外在的能力练习，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那个不稳定“空间门”的稳固和扩张上。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枯燥。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痛苦和体力消耗。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往往耗费一整晚，也只能让那个“门”稳定一丝，或者内部空间扩大几立方厘米。而且他发现，维持这个“门”的存在本身，就在持续消耗着他微弱的精神力，只是不像主动扩张时那么剧烈。
这逼得他不得不开始尝试主动恢复和锻炼精神力。他搜索了一些普通的冥想、专注力训练方法，虽然不知道对异能有没有直接效果，但至少能让他更快地从耗尽状态恢复过来。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补充营养，加强身体锻炼。健康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支撑精神力的基础。他隐约感觉到，身体和精神，似乎是这种空间能力的双重基石。
时间就在这种近乎苦行僧般的修炼中悄然流逝。一周，两周……
那个意识中的“坐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稳定。通往那个空间的“门”，也从最初的不稳定“凹陷”，渐渐变成了一个大约脸盆大小、较为稳定的椭圆形“入口”。虽然依旧很小，但至少不会随时消失了。
内部的空间，也从一个纯粹的“点”，扩张到了大约一立方米左右。里面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和虚无，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空气，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时间仿佛也是凝固的。任何放入其中的物体都会诡异地悬浮在中央。
这天晚上，林烨感到自己的状态格外好。月光如水，倾洒在他的肩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薄纱。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与决心。他知道，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踏入那个神秘莫测的空间。
面对那个悬浮在卧室空气中的诡异椭圆形入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吸一口气，他尝试着将手伸了进去。
手臂毫无阻碍地没入黑暗，一种奇特的失重感传来，仿佛手臂不再属于自己。他晃动手指，能感觉到动作，却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反馈。
犹豫了片刻，他把心一横，闭上眼睛，整个人朝着入口钻去！
一种极其强烈的挤压感和眩晕感传来，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极其狭窄的管道，然后又猛地被抛了出去！
脚下一空，失重感如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在刹那间倒涌而上，连呼吸都像是被抽离了胸腔。那种坠落的恐惧与无助感，直击灵魂深处，让人无处可逃！
“嗬！”他惊呼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漂浮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上下左右全是虚无，唯一的光源是他刚刚进来的那个“入口”，像一扇发着微光的窗户，悬浮在不远处（或者说，哪个方向是不远？这里根本没有方向的概念）。
成功了！他真的进来了！
好奇和兴奋暂时压倒了不适。他尝试在这个一立方米左右的空间里“移动”。意念一动，他的身体就轻飘飘地“滑”向一边，直到碰到无形的“边界”。边界柔软而坚韧，无法突破。
他试着从“次元口袋”里取出一支笔，松开手。笔就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宇宙碎片，物理规则与外界截然不同。
但很快，不适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他感到窒息，不是空气稀薄，而是这里根本没有空气！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慌开始蔓延。而且，维持自身在这个空间的存在，精神力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
不敢多待，他意念集中在那扇“光窗”上，想着“出去”。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挤压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变形，令人头晕目眩。周遭的空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着，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意识也被这诡异的感觉拉扯得支离破碎。
噗通！
他重新摔回了卧室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空气，虽然带着灰尘味，却显得如此珍贵。就这么十几秒钟，他的额头又见了汗。
进入自己的空间，消耗比从外部维持和扩张它要大得多！而且里面无法呼吸，不能久留。
这暂时还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安全区”，更像是一个极其昂贵的“临时避难所”或者“绝对密室”。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意味着他有了一个终极的保命底牌。
接下来的目标很明确：继续扩大内部空间，降低进出和维持的消耗，并且……想办法解决呼吸问题？或者练习到能极短时间内完成进出和必要操作的程度。
就在林烨沉迷于拓展他的“空间小屋”时，他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某些寻找他的蛛丝马迹的行动，并未停止。
城西某处不起眼的台球厅里间。
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刀疤（仓库里被迷了眼的那个男人）烦躁地打着台球，球杆戳得桌面砰砰响。
“妈的，都快一个月了，毛都没找到！强哥那边催了好几次，问那批货处理干净没有，会不会留下尾巴。”他对坐在旁边沙发上，慢条斯理擦着一把匕首的同伴（名叫黑子）抱怨。
黑子头也没抬，声音阴沉：“急什么。那天跑掉的就是个愣头青，估计是去那破地方探险的，撞见我们算他倒霉。他肯定吓破了胆，不敢声张。”
“万一他报警了呢？”
“报警？”黑子冷笑一声，“报警怎么说？说在废弃货运站看到两个可疑的人？警察最多去转一圈，能找到什么？东西我们当天晚上就转移了。无凭无据，谁搭理他。”
话虽如此，但黑子擦匕首的动作还是停顿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确实透着邪门。地上的脚印，同伙突然被迷眼……太巧了。他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疤哥，黑子哥，”一个小弟敲门进来，递上一张模糊的打印照片，“货运站附近那个破加油站，几个月前装的坏摄像头，那天晚上居然碰巧拍到了一段，模糊得要死，就拍到个背影，跑得飞快，钻进了那边的小路。”
刀疤一把抢过照片，对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照片极其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男性背影，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毫无特征可言，正跑向一条没有监控的乡间小路。
“妈的，这有个屁用！”刀疤气得想把照片撕了。
“等等。”黑子接过照片，仔细看了半晌，手指点了点照片里那人背着的双肩包，“看这个包，款式很普通，但是侧面……好像贴了个什么颜色的标签？太糊了，看不清。”
但这几乎是唯一可能算线索的东西了。
“去查！重点查那天晚上之后，有没有符合这个体型、背类似双肩包的年轻人，在附近出现过，或者行为有什么异常的！特别是……”黑子眼神闪过一丝狠厉，“看看有没有人，突然变得特别深居简出，或者……受了点小伤的。”
他始终忘不了那天同伙被迷眼时诡异的感觉。那不像是什么机关陷阱。
小弟领命而去。刀疤和黑子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希望渺茫，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是上头强哥的意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尽量排查清楚。
暗流，开始在林烨未曾察觉的角落，缓缓涌动。
林烨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的生活变成了简单的两点一线：公司——家。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对异能和“空间小屋”的锤炼之中。
进步是缓慢但实实在在的。内部空间从一立方米扩大到了约三立方米，进出和维持的消耗降低了大概十分之一，进出过程也顺畅了一丝。他甚至尝试在里面存放了一个小氧气瓶和面罩（分几次小心翼翼搬进去的），解决了短时间停留的呼吸问题。
他还开发出了“空间小屋”的一个妙用——绝对隔音。当他需要极度专注地冥想恢复精神力时，就会进入其中，外界的任何声音都无法穿透那层空间壁垒。
但他也遇到了瓶颈。空间的扩张再次变得极其艰难，精神力的增长似乎也慢了下来。他意识到，闭门造车或许不行了，需要一些外部的压力或者……灵感？
一个周六的下午，林烨决定去市区最大的图书馆碰碰运气。他不是想去查什么“超能力指南”（那显然不存在），而是想找一些关于理论物理、空间概念、甚至是哲学和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希望从人类已有的知识体系中，找到一些能启发他、帮助他理解自身能力的蛛丝马迹。
图书馆里安静肃穆。林烨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按照索引寻找目标书籍。就在他抱着一本厚厚的《时间与空间哲学简史》准备去找个位置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阅览区，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在废弃货运站里，腰间鼓囊可能带着武器的男人，黑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烨的心脏瞬间骤停，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猛地转过身，将脸藏在书架后面，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他强迫自己冷静，小心翼翼地借着书架的缝隙再次观察。
黑子似乎并不是来看书的。他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手边放着一杯咖啡，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屏幕上，而是看似随意地扫视着阅览区里的人们，眼神锐利而审视。
他在找人！他在排查！
林烨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对方没有放弃！他们竟然用这种笨办法在找人！图书馆……是了，符合“年轻人”、“行为可能异常”（比如突然来看深奥书籍）的特征之一！
幸好……幸好自己今天穿的是件平时很少穿的连帽衫，还戴着口罩（疫情期间养成的习惯），刚才也是侧对着他。
不能待了！必须立刻离开！
林烨屏住呼吸，抱着书，低着头，沿着书架阴影最快速度向借阅处走去。他不敢跑，不敢引起任何注意。
办理借阅手续时，他感觉后背如同针扎，仿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强作镇定，手续一办好，立刻转身，压低头，朝着图书馆大门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炭火上。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黑子，似乎接到了个电话，一边听着，一边站起身，目光也开始朝着门口方向扫来！
林烨头皮发麻，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出图书馆大门后，立刻闪身躲进了大门旁边一根巨大的装饰柱后面！
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他紧紧贴着冰冷的石柱，一动不敢动。
几秒钟后，黑子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没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目标，这才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直到黑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烨才敢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浑身几乎虚脱，里面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太惊险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后背也早已被浸湿。那千钧一发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一切都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停滞不前，只留下那差点就无法挽回的余悸在心头萦绕。
对方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执着，也更细致。图书馆这种地方都来排查……那其他地方呢？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模糊的线索？
强烈的危机感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安逸的修炼日子结束了。对方就像一张正在缓慢收拢的网，虽然网眼很大，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就被兜住。
他必须以更快的速度变强！必须将更多的自保与应对之法纳入掌中！这份迫切如同烈火，在他的胸膛里熊咆燃烧，驱使着他不断向前，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分力量的积累，每一项技能的掌握，都成为了他在这条险途上前行的基石。唯有如此，他才能在风雨骤至之时，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抱着那本厚厚的《时间与空间哲学简史》，林烨快步离开图书馆，融入街上的人流。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犹豫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紧迫感逼出的坚定和锐利。
看似平和的水面下，暗潮正在疯狂搅动。鱼儿们早已感知到水流中那微不可察的变化，游动的姿态间透出一丝不安，仿佛预感到风暴即将来临。它们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每一次摆尾都像是在试探这片熟悉的水域，却不知真正的危险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他需要更快地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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