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唯一的光源是张泽禹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个老旧手摇式手电筒,微弱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通道和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
三人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是这里唯一的节奏。左航依旧断后,警惕地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苏新皓紧跟在张泽禹身后,目光几乎黏在他的背影上,无数问题在喉咙里翻滚,却又被眼下紧张的气氛压抑着。
张泽禹对这里显然极为熟悉,他在几个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有时还需要侧身绕过坍塌的砖石或者低矮的管道。
大约行进了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防火门。门把手被一根粗铁链缠绕着,但没有锁死。张泽禹熟练地解开铁链,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张泽禹进来吧,动作快点。
他低声道,率先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这里似乎是一个旧配电室兼小型防空洞改造的储藏间。墙壁是厚实的混凝土,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箱子和桶,空气虽然依旧沉闷,但比管道里好了不少。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一张破旧的工作台,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工具、几个空罐头瓶、一个急救包(看起来瘪瘪的),甚至还有几本页面卷边的旧书。一台早已停止工作的巨大配电箱占据了一整面墙。
一张简陋的行军床靠在墙边,床上铺着还算干净的垫子。
这里就是张泽禹的临时避难所。
张泽禹迅速反身将门关好,重新用铁链虚挂上,又拖过一个沉重的木箱抵在门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他走到工作台边,拿起一个塑料瓶,里面还有小半瓶水,他喝了一小口,然后看向跟进来的两人,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但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张泽禹暂时安全了。这里墙壁很厚,隔音不错,只有一个出口。
他解释道,目光主要落在左航身上,似乎能本能地判断出谁更具威胁性。
左航没有放松警惕,他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其他出口和潜在危险,这才微微点头,将金属棍靠在手边。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物资,尤其是在急救包和工具上停留了片刻。
苏新皓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急切地看着张泽禹。
苏新皓现在可以说了吧?张泽禹,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我们是兄弟啊!最好的兄弟!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一起上台表演!你,我,左航,还有朱志鑫和张极!我们是一个团队的!
他一口气说完,眼睛紧紧盯着张泽禹,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张泽禹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靠在工作台上,眉头紧紧锁起,脸上露出极其困惑和挣扎的神情。
张泽禹团队……表演……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水瓶。
张泽禹这些词……很熟悉……但我……
他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驱散脑中的迷雾。
张泽禹我醒来就在这附近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很模糊……像是舞台的灯光,很大的音乐声……还有……很多人喊名字的声音……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和一丝痛苦。
张泽禹你们说的名字……朱志鑫、张极……还有苏新皓、左航……
他依次看向两人。
张泽禹听到的时候,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张泽禹会感觉很奇怪……但我真的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很长很乱的梦,醒了只记得一点点感觉……
苏新皓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又升起一股希望。至少,他们不是完全被遗忘,那种深刻的羁绊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左航沉默地听着,这时才开口,声音平稳。
左航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久了?靠什么生存?
张泽禹的注意力被拉回到现实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
张泽禹大概……七八天?记不太清了。醒来时就在工厂附近,摸索着找到了这里。吃的靠之前找到的一些过期罐头和瓶装水,偶尔能抓到老鼠……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却让苏新皓听得心里一揪。
张泽禹我尽量不弄出大动静,熟悉它们的活动规律。那个通风扇的噪音有时能帮我引开它们。
他继续说着,指了指工作台上的工具和那个自制烟雾哨箭的残留材料。
张泽禹偶尔需要出去找东西,就做点小玩意儿防身或者制造混乱。
他的生存方式显然和左航那种直接凌厉的风格不同,更偏向利用环境和智取,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机灵和无奈。
左航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生存能力和这里的相对安全性。他走到角落,检查了一下那些箱子和桶,里面大多是些废弃零件和沾满油污的布料,没什么价值。
苏新皓看着张泽禹清瘦的脸庞和那双因为缺乏睡眠而有些下眼袋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走过去,从自己背包里掏出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未开封的水,塞到张泽禹手里。
苏新皓给你,这个顶饿。我们刚从一个超市过来,还有点存货。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张泽禹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东西,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刻拒绝,只是低声说了句。
张泽禹……谢谢。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转。怀疑并未完全消失,尤其是左航。但共同的困境、熟悉的名字带来的奇异联系,以及苏新皓毫不掩饰的信任和关心,正在一点点瓦解着隔阂。
左航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计划。
左航打破沉默,言归正传。
左航这里物资有限,不是长久之计。你对周边了解多少?哪里可能有更多的食物、药品,或者更安全的地方?
张泽禹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擦了擦嘴,思考了一下说。
张泽禹工厂西边大概两公里外,好像有个小型物流中转站,也许能有收获。但那边路上丧尸不少,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
张泽禹我前几天在楼顶用这个看的时候,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一个自制的、用胶带缠在一起的望远镜(可能是用废弃的镜头做的)。
张泽禹好像看到那边有烟,不能确定是自然还是有人。
有人的地方,可能意味着帮助,也更可能意味着危险。
新的目标似乎出现了,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而在配电室昏黄的应急灯光下,三个少年即将开始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队决策”。信任的幼苗刚刚破土,亟待更多共同的经历来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