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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驳回

救赎对象总在妨碍我自毁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和雨后清冽的气息。课间喧闹如同沸腾的水,男生勾肩搭背地讨论着昨晚的球赛,女生聚在一起分享新买的文具,笑声清脆。

上官弈坐在喧嚣的中心,却感觉自己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同桌用胳膊肘撞他,兴奋地比划着一个绝杀球的动作,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应和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滑向那个靠窗的角落。

崔南枝低着头,笔尖在练习册上缓慢移动,对外界的吵嚷充耳不闻。阳光勾勒出她低垂的睫毛和过于苍白的侧脸,像一尊易碎的白瓷雕像。她的世界是静音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紧紧包裹。

那道屏障,他昨夜似乎短暂地触碰到了边缘,却被猛地弹开,留下冰冷的震悚。

他的视线落在她挽起一截的袖口下,那节细瘦的手腕。看不到伤痕,只有旧校服洗得发硬的布料。但他脑海里清晰地映出昨夜那一片狰狞的青紫,和她擦拭时过分平静的神情。

胃里又开始隐隐不适。他强迫自己转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弈哥,发什么呆呢?物理笔记借我瞅瞅,上节课没听全。”前座的男生转过身,大大咧咧地伸手。

上官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翻桌肚。指尖碰到一本硬壳笔记本,抽出来,却不是物理,是数学。封面上是他自己张扬的字迹,旁边还用铅笔画了个小小的、咧着嘴笑的篮球。

这曾经是他无比熟悉、并为之隐隐自得的状态——一切尽在掌握,游刃有余,被阳光和喧闹簇拥。此刻这笑脸却显得格外刺眼,像一个拙劣的面具。

他烦躁地把数学笔记本塞回去,终于摸到了物理的,递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男生接过笔记,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谢了啊……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啊。”

“没事,昨晚没睡好。”上官弈含糊地应了一句,重新趴回桌上,将脸埋进臂弯。

黑暗笼罩下来,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周围的笑闹声、桌椅的碰撞声、窗外麻雀的叽喳声,都被无限放大,吵得他头痛。而在这片嘈杂的底部,他似乎能捕捉到一种极细微、极规律的声响——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来自那个角落。

稳定,持续,毫无波动。

就像她这个人。承受着那样的人生,却还能考出碾压所有人的成绩。那需要怎样一种可怕的冷静和……绝望?

上课铃像救赎般响起,喧嚣暂歇。

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脸色严肃:“上周的随堂测,整体成绩不太理想。最高分还是崔南枝,满分。只有两个及格以上的,另一个是上官弈,98。”

惯例的宣布,教室里响起几声意味不明的唏嘘和窃窃私语。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角落,掺杂着羡慕、嫉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崔南枝站了起来,走上讲台,从老师手中接过试卷。她的脚步很轻,背影单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仿佛那个满分和她无关。

她拿着试卷往回走,经过上官弈的座位。

就在那一瞬间,或许是因为窗边吹进来的风,或许是她动作带起的气流,她试卷的一角掀了起来,露出了压在下面、只露出一半的另一张纸。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申请表——《贫困生助学金及学费减免申请》。

上官弈的呼吸骤停。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表格上,看到了申请人姓名栏清晰的“崔南枝”,看到了下面需要填写的家庭情况简述,虽然只看清零星的几个词:“父亲……无固定收入……母亲……疾病……弟弟……”后面被折起的部分盖住了,但那些词汇已经足够尖锐。

然后,他看到了申请表最下方,盖着红色公章旁的审批意见栏,那里用红笔写着两个刺目的大字:

“驳回”

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崔南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迅速将试卷压下,盖住了那张申请表。她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将两张纸一起塞进了桌肚最深处。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上官弈看得清清楚楚。那鲜红的“驳回”二字,像两滴血,砸进他的瞳孔。

她需要那份助学金。而她甚至无法得到。

一股冰冷的怒意毫无预兆地窜起,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轻易写下“驳回”的人,对那个让她手臂布满伤痕的家庭,对这片阳光底下所有视而不见的眼睛,也包括……曾经视而不见的自己。

她平静地承受着这一切。就像昨夜平静地擦拭伤口。

“上官弈?”数学老师的声音带着不满,“发什么呆?你的试卷不要了?”

他猛地回神,才发现全班的目光不知何时又集中到了他身上。他仓促地站起来,走向讲台,感觉脚步有些虚浮。

从老师手里接过那张98分的试卷,鲜红的分数此刻看起来像个讽刺。

他回到座位,旁边的同桌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暧昧的笑意:“欸,刚看见了吧?贫困生申请……怪不得整天死气沉沉的,原来家里真那么惨啊……”

话语轻佻,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上官弈猛地转头,盯着同桌。那眼神又冷又厉,是他从未在脸上出现过的情绪,吓得同桌后面的话瞬间噎了回去,讪讪地缩了回去。

他攥紧了手里的试卷,纸张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下课铃再次响起,人群涌出教室。上官弈坐在位置上没动。

他看到崔南枝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像一抹安静的影子,随着人流往外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穿过走廊,下楼,走向人迹较少的自行车棚。他的目光始终锁着前面那个单薄的身影,心里乱糟糟的,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道歉?安慰?询问?哪一种都显得虚伪可笑。

就在她快要走到车棚出口时,一个流里流气的高年级男生忽然挡在了她面前,是学校里出了名难缠的角色。

“哟,这不是年级第一吗?”男生嗓门很大,带着不怀好意的戏谑,“听说你爹又喝醉了在街上耍酒疯,被派出所拎走了?真行啊你们家!”

周围零星几个学生脚步顿住了,目光投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致。

崔南枝的脚步停住了。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校服的衣角。

那男生见她沉默,越发得意,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她:“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成绩好了不起啊?家里烂成那样……”

话没说完,一只手臂突然横插过来,隔开了他和崔南枝。

上官弈挡在了她身前,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霜,盯着那个高年级男生,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滚开。”

那男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上官弈会出头,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肯认怂,嘴硬道:“上官弈?关你屁事!我跟她说话……”

“我说,滚开。”上官弈重复了一遍,上前一步,身高和气势带来的压迫感让那男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周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对峙上。

僵持了几秒,那男生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终究没敢再挑衅,悻悻地瞪了崔南枝一眼,转身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车棚下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静默得能听到风吹过棚顶铁皮的声音。

上官弈转过身,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怒气而急促跳动。他看向崔南枝,张了张嘴,想问她有没有事。

她却先抬起了头。

目光依旧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有些狼狈的、未加掩饰的担忧和愤怒。

那目光里没有感激,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她只是看着他,然后,非常非常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不是一个感谢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否定。

否定他的出手,否定他此刻的情绪,否定这一切。

仿佛在说:这没有意义。

然后,她低下头,绕开他,推着那辆旧的、漆皮剥落的自行车,沉默地走出了车棚,汇入外面流动的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上官弈独自站在原地,棚顶漏下的阳光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忽然觉得,比起昨夜暴雨中的狼狈,此刻她这平静的、彻底的拒绝,更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凉。

他好像,又一次被挡在了那堵无形的墙外。

而那丛被打烂的荼蘼花的糜烂甜香,仿佛又一次缠了上来,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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