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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谢谢

救赎对象总在妨碍我自毁

那股混合着心疼与不甘的情绪,像一枚生涩的果子卡在上官弈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捏着那张光滑的物理竞赛申请表,指尖能感受到纸张优越的质地,这感觉却让他莫名有些刺痛。

他转身,没有再去球场,而是朝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漫无目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办公室门口崔南枝那双微红的、却干涸的眼,和她手里那些被捏得发皱的空表。

“没时间。”

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生活最沉重的枷锁的回音。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旧教学楼后。暴雨洗礼后,那丛荼蘼花凋零得更加彻底,满地狼藉的白色花瓣混在泥水里,被踩踏得不成样子。枝头只剩下零星几朵残花,倔强地守着最后一点惨白,甜腻的香气淡去了许多,却混合着腐烂的气息,变得有些难闻。

他站在残败的花丛前,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她的伤痕,她的平静,她那句击碎他所有伪装的话。

“你不是也一直留在噩梦里吗。”

是啊。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救赎别人?他连自己梦里那片血色都冲不干净。

可是……难道就因为彼此都身在泥潭,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沉默地下沉吗?

一种固执的、从未有过的念头破土而出。他不能就这么走开。

第二天课间操,人流涌动。上官弈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总是试图把自己缩起来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挤过人群,快步走到崔南枝身边。

周围嘈杂喧闹,他的靠近似乎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

“崔南枝。”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看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想把他甩开。

上官弈没有放弃,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她并排走着,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物理竞赛的报名表,我多拿了一份。放在你桌肚里了。”

前面单薄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继续飞快地说,像是怕一停顿就会失去勇气:“街道证明……我小叔在街道办事处工作,也许……可以帮你问问需要哪些具体手续。”这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带着一种生怕冒犯她敏感自尊的小心翼翼。

崔南枝猛地停住了脚步。

周围是涌动的人潮,喧哗声浪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黑得像最深的夜,里面没有感激,没有松动,只有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和……疲惫。

“上官同学,”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片划过玻璃,“我不需要。”

不是赌气,不是客套,而是一种陈述。陈述一个事实。

上官弈准备好的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看着她那双过分清醒也过分疲惫的眼睛,忽然明白,她拒绝的不是帮助本身,而是他这种来自“光明世界”的、可能随时会收回的、廉价的善意。这种善意,对她而言,或许更像一种提醒,提醒她所处的深渊有多么难以逾越。

她转过身,汇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上官弈站在原地,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却奇异地将那点不甘浇得更加炽热。

她越是这样拒绝,他越是无法视而不见。

他没有再去追她,也没有再试图和她说话。但他开始用一种更沉默、更笨拙的方式,固执地介入她的世界。

每天早上,他第一个到教室,会把自己那份学校发的营养早餐——一瓶牛奶和一个还热着的鸡蛋——沉默地放在她的桌子上,然后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假装看书,心跳却擂鼓一样。最初两天,东西原封不动地在那里放了一整天。第三天,牛奶和鸡蛋不见了。不知道是她吃了,还是扔了。但他继续放。

他注意到她的笔总是写到最后一点墨水,橡皮擦只剩下小小一疙瘩。下次去文具店,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两支最好用的中性笔芯和一块新橡皮,趁午休教室没人,飞快地塞进她的笔袋。后来,他看见那支新笔芯出现在了她的笔杆上。

物理竞赛的报名表,她终究没有交。但他整理好的、字迹工整清晰的物理笔记复印件,却出现在了她桌肚里。他没有署名。她也没有问。但那本笔记,后来他看见她翻看过。

最惊险的一次,是放学后,他在车棚远远看见崔南枝那个酒鬼父亲,满脸通红,骂骂咧咧地朝学校走来,显然是冲着她来的。上官弈脑子一热,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回教学楼,在楼梯口堵住正要下楼的崔南枝。

“喂!”他语气故意装得很冲,带着几分蛮横,“你上午物理课那道题怎么解的?老师讲太快我没听懂,赶紧给我讲讲!”他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推着她往回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物理实验室,砰地关上门。

崔南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住了,黑沉沉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错愕和警惕。

上官弈靠在门上,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沉重的脚步声骂咧咧地从楼下经过,渐渐远去。他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跳得厉害,额角都渗出了细汗。

一转头,对上崔南枝探究的目光。他顿时尴尬得无所适从,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那……那道题……其实我后来自己想明白了。”说完,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崔南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过了很久,久到上官弈几乎要落荒而逃,她才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低得像羽毛落地,却让上官弈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

她没有戳穿他笨拙的谎言,也没有拒绝他这过于明显的维护。

这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像坚冰裂开的第一道细缝。

上官弈愣在原地,看着她低下头,整理了一下书包带子,然后绕过他,轻声说:“他应该走了。我回去了。”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上官弈没有立刻跟上去。他靠在冰冷的实验室门上,抬手按住自己还在狂跳的心口,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一点点扬了起来。

窗外,残存的几朵荼蘼花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摇曳着惨白的身影。那股混合着腐烂的甜香,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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