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轩逸的脚步依旧匆匆,话也少得可怜,但偶尔间或投向许茵的目光,却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那目光不再像从前一般冷硬如冰,反倒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几分复杂的审视和若有似无的温度。餐桌上,他端起汤匙尝了一口清汤,淡淡吐出一句:“今天的汤,咸了些。”声音平静无波,却让许茵微微一怔。他居然开口评价了——哪怕只是关于汤的味道。
而许茵呢,自那夜之后,心里便像被人丢进一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久久未散。她看着他时,总觉得那张冷峻的脸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而是具体到了每一个线条、每一处表情。那句轻飘飘的“谢谢”,像是烙印般刻进了她的记忆,挥之不去。她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揣摩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尽管她自己也不愿承认这一点。
然而,宋家的大宅从来都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所在。 那座气势恢宏的宅邸,仿佛总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无论是白日里的笑语晏晏,还是深夜中的寂静无声,总有一些微妙的暗流在角落里悄然涌动,伺机而起。墙上的雕花窗棂透进的阳光似乎也带着几分冷意,连庭院中的花木都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抑着,无法真正舒展。 这里的一切,从不曾真正安宁过。
这天午后,柳玉茹将许茵唤到了小客厅。她坐在雕花红木椅上,眉眼间少了往日的温润,反倒多了一层隐忍的肃然。“许茵,有件事需要告诉你。”她将一份烫金请柬轻轻推到许茵面前,“周末是苏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苏家举办了一场晚宴。我们两家是世交,这次必须出席。你和轩逸一起。”
苏家?晚宴?
许茵的手指猛地攥紧,掌心瞬间渗出了汗。苏家的晚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得不面对那个曾经对她露出胜利微笑的苏晚晴,意味着她将以“宋轩逸妻子”的身份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审视与议论。想到这些,她的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一定要去吗?”许茵垂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样的场合,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如同一场无法逃脱的审判。
柳玉茹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你的责任,也是宋家的要求。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宋家的体面!到时候商场上的朋友、媒体都会在场,半点差池都不能有。”
她稍作停顿,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许茵,补充道:“记住,别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影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守在轩逸身边就好。”
话音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许茵攥紧了手中的请柬,指尖有些发白,只能低声应道:“是,伯母,我明白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许茵才觉得胸口稍稍松快了些。可那份沉甸甸的请柬拿在手里,却像一块冰冷的铁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苏晚晴那双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睛,宋轩逸深不可测的态度,以及那些可能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全都像阴影一般笼罩在她心头。
她盯着窗台上摇曳的树影,忽然有一种预感:这场寿宴,绝不会只是表面上的一场欢庆那么简单。就像湖面之下暗涌的激流,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
而她和宋轩逸之间那些刚刚萌芽、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缓和氛围,真的能承受住这场公开的试炼吗?
风,无声无息地刮起,天地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将所有的情绪与氛围揉搓成一团。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一切似乎都在酝酿着一场更为汹涌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