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寿宴的请柬像一块巨石压在许茵心头。她知道,这场合于宋家是脸面,于苏晚晴是主场,于她,则极可能是修罗场。
她没有任何应对这种场合的经验,甚至没有一件能撑得起“宋家儿媳”门面的礼服。之前的衣物都是柳玉茹让人置办的日常款式,低调而保守。
焦虑之下,她第一次主动敲响了宋轩逸书房的门。
“进。”里面传来他依旧冷淡的声音。
许茵推门进去,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文件,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
“有事?”他简短地问,手指仍在键盘上敲击。
许茵攥了攥衣角,低声道:“周末苏家的寿宴……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宋轩逸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拿起内线电话:“李妈,联系一下CELINE工作室,让他们明天上午带最新季的礼服过来给许茵挑选。”
吩咐完,他看向许茵,语气公事公办:“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谢谢。”许茵垂下眼帘。他的处理方式高效却毫无温度,仿佛只是在处理一项不得不完成的工作流程。
“嗯。”他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聚焦在屏幕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可以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知名造型工作室的人准时抵达,带来了十几件奢华精致的礼服。柳玉茹也亲自过来“把关”,她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一件衣服,最终选定了一件香槟色的缎面长裙,款式优雅保守,不会出错,但也绝不会过分出挑,完全符合她希望许茵保持“低调乖巧”的期望。
“就这件吧,衬气质,也端庄。”柳玉茹一锤定音,根本没问许茵的意见。
许茵看着那件裙子,沉默地接受了。她知道,在这场宴会上,她不需要有个人喜好,只需要扮演好“宋轩逸妻子”这个道具的角色。
寿宴当晚。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苏家宅邸灯火辉煌,云集了本市名流。许茵穿着那身香槟色礼服,挽着宋轩逸的手臂步入会场时,立刻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
她能感觉到宋轩逸手臂肌肉的僵硬,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比平时更冷的低气压。他显然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苏晚晴作为主人家的一员,穿着一身耀眼的正红色曳地长裙,如同女王般周旋于宾客之中。看到他们进来,她立刻笑着迎了上来,亲热地拉住许茵的手(力道却不容拒绝):“茵茵,轩逸,你们来啦!今天可真般配呢!”她的目光在许茵身上那件“安全牌”礼服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许茵竭力保持着一抹得体的微笑,那笑容温婉而克制,仿佛没有任何破绽。然而,她的手心却悄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湿意顺着掌纹蔓延开来,泄露了她内心难以掩饰的紧张与不安。
果然,在整个宴会过程中,苏晚晴如同幽灵般,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她时而拉着许茵,向一些富太太们“热情”介绍:“这就是轩逸的新婚妻子,许茵,特别乖巧懂事呢!”语气像是介绍一件新奇的小玩意儿;时而又会凑在宋轩逸身边,低声说笑,姿态亲昵,仿佛在提醒所有人,谁才是和他更有默契、更登对的人。
许茵像个木偶般被摆布,机械地应对着。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
“看来,宋少依旧是忘不了苏小姐啊……”那话语里,似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叹息,又仿佛藏着些许了然,悠悠地在空气中散开,将那份未尽的情思悄然传递。
“这位新太太倒是温婉娴静,只是略显不够大方得体……”
“啧,真是同人不同命……”
宋轩逸始终面无表情,对于苏晚晴的靠近,他没有推开,但也没有回应,只是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中途,许茵去洗手间补妆。刚走出来,就被苏晚晴堵在了走廊僻静的角落。
“许茵,”苏晚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优越感,“穿着玉茹阿姨挑的衣服,扮演着乖顺的木偶,感觉如何?你以为进了宋家的门,就真的能站稳脚跟了?看看轩逸,他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多余吧?”
许茵的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刺中,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像是要将那难以言喻的痛楚转移到皮肉之上。
就在此刻,一道冰冷的嗓音陡然插入,似利刃般切断了晚晴的话语:“晚晴,你的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许茵和苏晚晴同时转头,只见宋轩逸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看着苏晚晴。
苏晚晴愣了一下,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轩逸,我只是和茵茵聊聊天……”
“不需要。”宋轩逸打断她,目光转向许茵,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过来。”
许茵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随即快步走到他身旁。
宋轩逸甚至没有多看苏晚晴一眼,带着许茵转身离开。他的手臂第一次,在她挽上来时,没有显得那么僵硬,反而微微收紧,提供了一个短暂的、近乎支撑的力道。
这个细微的动作,和他在苏晚晴面前维护她的姿态(哪怕可能只是为了宋家的脸面),像一道微弱的壁垒,暂时隔开了那些恶意的目光和言语。
许茵的心,在难堪与屈辱的重压下,竟荒诞地萌生出一丝扭曲的安心感,仿佛在风暴中心寻得了一隅诡异的平静。这种感觉如同黑暗中的一抹冷光,既令她不适,又让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仿佛构建起了一种无声的、脆弱的同盟,这同盟扎根于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只为共同维系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表面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