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着书包带的手

早读课的铃声刚落，江野就把啃剩的面包袋揉成一团，往桌角一扔——袋子撞在昨天的纸团上，滚了半圈停下。他掏出手机刷着短视频，音量调得比平时大了点，屏幕里的笑声混着窗外的蝉鸣，吵得沈砚捏着课本的指尖紧了紧。

“把音量调小。”沈砚侧头，声音压得低，目光还落在课本上，却能感觉到江野瞥过来的、带着不耐烦的眼神。

江野啧了声，没调音量，反而把手机往桌肚里塞了塞，屏幕贴着腿，震得裤腿发麻。“吵着你了？”他语气冲，“不想听就戴耳塞，又没人逼你。”

沈砚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把英语课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挡住了江野那边传过来的、断断续续的笑声。江野盯着他的侧脸，见他没再管自己，心里反而有点憋得慌——早上沈砚又催他背文言文，刚才早读还盯着他的空课本看，那眼神跟班主任似的，烦得要命。

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着昨天要背的段落，点到江野时，他支支吾吾卡了壳，最后还是沈砚在旁边用口型提示，才蒙混过关。坐下时，他听见后排有人嗤笑：“还得靠沈砚帮衬，不然连课文都背不下来。”

江野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手攥得紧，指甲掐进掌心——他最烦别人说他靠沈砚，更烦沈砚总摆出这副“要管着他”的样子。老师继续讲课，他却坐不住了，眼神瞟着教室后门，心里盘算着：反正这课听着也没劲，不如出去透透气，刚好昨天隔壁班的李强说要找他“聊聊”，顺便把架打了，省得在这儿受气。

下课铃一响，江野没等沈砚说话，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沈砚反应过来时，只抓住了他的书包带，指尖拽得紧：“你去哪儿？”

“关你屁事。”江野甩了甩书包，没甩开，语气更冲，“我出去透透气，总比在这儿听你念叨强。”

“上课时间不能出去。”沈砚的声音沉了点，抓着书包带的手没松，“下节课是数学，要讲昨天的题，你不是说要听？”

“谁要听了？”江野回头瞪他，眼里全是不耐烦，“昨天是昨天，今天我不想听了——沈砚，你别总跟我妈似的管着我行不行？我逃不逃课、听不听讲，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话说得重，沈砚抓着书包带的手顿了顿，指尖松了点，却没完全放开：“你要去哪儿？”

“打架。”江野没藏着掖着，语气硬邦邦的，“隔壁班李强找事，我去解决。”

沈砚的眉头皱起来，脸色沉了：“不许去。”

“你凭什么管我？”江野猛地甩开书包带，书包带从沈砚手里滑出去，带得他踉跄了一下。他后退两步，盯着沈砚，“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帮我讲两道题、给我带面包，就能管我了——我江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不着！”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跑，没回头看沈砚的表情——他怕看见沈砚那副失望又无奈的样子，更怕自己会犹豫。跑到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时，李强已经带着两个人在等了，见他过来，吊儿郎当地笑：“江野，总算敢来了？昨天不是挺横吗，怎么今天才露面？”

江野没废话，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他心里憋着气，一半是冲李强，一半是冲沈砚那副“管着他”的样子。拳头落在李强背上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沈砚抓着书包带的手、皱着的眉头，还有平时催他写题、提醒他背课文的声音。

没打几下，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力道不大，却攥得稳，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打了。”

江野回头，看见沈砚站在身后，额角有点汗，显然是跑过来的。“你怎么来了？”他挣了挣，没挣开，语气又急又躁，“我跟你说过别管我！”

“先停手。”沈砚没放他，转头看向李强，声音冷了点，“你们班主任在办公室，再打下去，全校都得知道。”

李强几个人愣了愣，显然有点怕——班主任最近抓打架抓得严，真被撞见，肯定没好果子吃。几人对视一眼，撂下句“下次再找你”，就赶紧走了。

空地上只剩他们俩，江野还在挣着胳膊：“你放开我！沈砚，你是不是有病？我打架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砚没放，反而拽着他往教学楼走，语气沉得厉害：“跟我有关系——你要是被记过，后面的课还怎么上？昨天刚跟你说要补计算题，你忘了？”

“我就不想上课！不想补题！”江野吼出声，眼眶有点红——他不是真的想打架，就是烦透了沈砚总逼着他学这学那，烦透了自己明明不想学，却因为沈砚的在意，心里总有点放不下。

沈砚拽着他的手终于松了点，却没让他走，转过身看着他，眼里没了平时的温和，全是认真：“江野，我没逼你——你不想上课，我可以不催你；你不想做题，我可以不讲；但你不能打架，不能拿自己的事当玩笑。”

江野别过脸，不看他，却没再挣着要走。风吹过，带着梧桐叶的味道，他听见沈砚的声音软了点：“刚才后排的人说你，我听见了。”

江野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沈砚听见了。

“他们说的不对。”沈砚继续说，“你不是靠我，你昨天算对了题，早上背课文也记了两句，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到的。”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江野攥得发紧的拳头，“别因为别人的话生气，更别拿打架撒气——不值得。”

江野的拳头慢慢松开，指尖有点麻。他抬头看沈砚，见他额角的汗还没干，校服袖子也被扯得有点皱，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刚才他说话那么冲，沈砚却还是跑过来拉他，怕他出事。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憋出句，“那节课……我还是想听你讲题。”

沈砚的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点了点头：“好，回去吧，下节课还赶得上半节。”

江野没说话，跟着沈砚往教学楼走。路上，他瞥见沈砚的手——刚才拽他书包带时，被磨红了一块，还沾了点土。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递过去：“擦干净。”

沈砚愣了愣，接过来擦了擦手，见江野还盯着他的手看，笑着说：“没事，不疼。”

江野“哦”了一声，别过脸，却悄悄放慢了脚步，跟沈砚并肩走着。快到教室门口时，他突然说：“下次……我不打架了。”

沈砚侧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好。”

走进教室时，上课铃刚响。江野回到座位，没掏手机，反而把数学课本摊开，放在桌上——昨天的卷子还夹在里面，他翻到那道没听懂的填空题，抬头看向沈砚：“等会儿……你先讲这道题行不行？”

沈砚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行，你先看看题干，不懂的地方标出来。”

江野“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卷子，指尖在题干上轻轻划着。窗外的蝉鸣还在响，却没那么吵了；身边沈砚翻书的声音很轻，却让他心里踏实得很——原来被人“管着”，好像也没那么烦，尤其是这个人，是真的怕他出事，真的想让他好。

下课的时候，沈砚给江野讲完了填空题，见他听得认真，又出了道类似的题让他做。江野捏着那支贴了蓝贴纸的笔，在草稿纸上写着步骤，虽然慢，却没出错。写完后，他抬头看向沈砚，眼里带着点小得意：“你看，这次没算错吧？”

“没算错，进步挺快。”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就当……赔你刚才没打成架的气。”

江野愣了愣，随即笑了：“行啊，那我要吃校门口那家牛肉面，加个蛋。”

“好，加两个蛋。”沈砚笑着应了，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