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出丑

正午的日头把校门口烤得发黏，江野蹲在面馆台阶上，呼噜噜扒着牛肉面，卤蛋咬得“咔嚓”响，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碗沿也不管，只顾着跟碗里的面较劲。沈砚坐在旁边石墩上，碗里的面没动几筷子，目光总往江野那边飘——看他吃得急了呛着咳嗽，就伸手把自己那瓶没拧开的冰汽水递过去，声音放得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江野接过来“啪”地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得龇牙咧嘴，含着面条含糊问：“你咋不吃？这卤蛋绝了，比食堂那破玩意儿香十倍。”沈砚收回目光，夹起一筷子面慢慢嚼着，随口应：“不饿，你吃你的。”话落，又把自己碗里没碰过的卤蛋推过去，指尖蹭到江野的碗沿，悄悄缩了缩。

江野也不客气，把卤蛋扒拉过来掰成两半，蛋白塞进嘴里，蛋黄随手往沈砚碗里一丢：“给你，我不爱吃蛋黄，噎得慌。”沈砚看着碗里沾了面汤、歪歪扭扭的蛋黄，没说话，只把面条往旁边拨了拨，让蛋黄稳稳挨着碗边——等江野吃完自己的面，他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把蛋黄咽了，连沾在碗沿的碎渣都刮得干干净净。

往学校走时，江野晃悠着胳膊走在前头，手里攥着喝剩的汽水罐，罐身凝的水珠蹭得手心发凉，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沈砚背着两个书包跟在后面，江野的书包带松了，他伸手帮着往上提了提，指尖碰到江野后颈的碎发，顿了顿，又飞快收回手，把两个书包的肩带调整到自己舒服的位置——江野的书包轻，他却故意把重的那侧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下午第一节物理课，老师要讲那啥实验题。”沈砚快走两步跟上他，声音被蝉鸣盖得有点虚，“你要是觉得烦，就趴在桌上眯会儿，别跟老师呛起来。”江野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嗦！谁要跟他呛，我直接睡过去。”沈砚没接话，只在心里记着——等会儿上课前，把物理课本里实验题的图，用铅笔描得清楚点，万一老师真点他，他蒙也能蒙得近点。

到教室时人不多，江野往桌上一趴，摸出手机就刷短视频，声音开得不大不小。沈砚没管他，从自己笔袋里摸出江野那支贴满蓝贴纸的笔——上次江野说笔芯没水了，他特意买了根一样的换上，现在笔杆上的贴纸边角卷了点，他用指甲轻轻压了压，才把笔放在江野手边上，又把物理课本翻到要讲的章节，在重点公式旁边画小圈，圈得极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野刷着视频，眼角余光瞥见他画图，头也不抬地吐槽：“画这玩意儿干啥？我又不看。”沈砚手顿了顿，把课本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自然：“没事，我自己标着玩，省得等会儿我忘了。”话是这么说，目光却落在江野搭在桌边的手——手指修长，指节有点红，是刚才掰卤蛋时蹭的，他悄悄从笔袋里摸出张湿巾，放在江野手旁不远的地方。

物理课上，江野果然趴了半节课，快下课前被老师点了名：“江野，说一下开关闭合后哪个灯亮？”他猛地抬头，脑子一片空白，慌乱间往沈砚那边瞥——沈砚没看他，却用指尖在自己课本上轻轻点了点那几个小圈，动作小得像挠了下纸。江野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蒙了句：“俩……俩都亮？”老师居然点了头，让他坐下了。

坐下后，江野踹了沈砚一脚，压低声音骂：“你咋不早点提醒我？差点出丑！”沈砚没生气，反而往他这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怕你被老师发现。刚蒙得挺准，没白看。”江野“切”了声，却把手机往桌肚里塞了塞，没再趴下去，眼睛盯着黑板上的图，虽然还是没怎么懂，却没像以前那样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课后，后排那个早上笑他“学渣装样子”的男生凑过来，拍江野的肩膀：“可以啊江野，蒙得挺溜，是不是沈砚跟你说了答案？”江野刚要炸毛，沈砚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沉点：“他自己看了两眼课本，跟我没关系。”男生愣了愣，撇撇嘴走了。江野转头看沈砚，见他正低头收拾课本，耳尖有点红，手指捏着课本边角，捏得有点发白。

“谢了啊。”江野挠了挠头，有点别扭地说。沈砚抬头看他，眼神亮了点，嘴角弯了弯又压下去，只说：“没事，怕你又跟人打架，还得写检讨。”话落，又把刚才放在桌边的湿巾递给他：“手擦一下，沾着面汤呢。”

自习课时，江野刷腻了手机，凑过去看沈砚看书：“看啥呢？比短视频还好看？”沈砚把书往他那边挪了挪，是本讲户外生存的：“随便看看，里面说怎么在野外找水。”江野本来没兴趣，听着听着就入了迷，时不时插一句“后来呢”“他找着水没”。沈砚讲得耐心，讲到有意思的地方，还会用手指点着书页上的图，跟他说“你看，就是这种植物，里面有水”，指尖偶尔碰到江野的手指，就飞快收回来，假装整理书页。

快下课时，江野突然说：“哎，明天早上我想早点去学校门口的包子铺，听说他家肉包特香，给你也带两个？”沈砚抬头看他，眼睛里像落了点光，点头时动作快了点：“好啊，那我明天早点起，跟你一起去？”江野摆摆手：“不用，你在教室等我就行，我去买了给你带过去。”沈砚没坚持，只说：“那你路上慢点，别跑。”

放学时，江野要自己背书包，沈砚没争，却悄悄把江野书包里的水杯拿出来，拧开盖子看了看——没水了，就把自己水壶里的水倒了大半进去，再拧紧盖子塞回江野书包里。两人往宿舍走，江野在前面晃悠，沈砚跟在后面，目光落在江野晃动的书包带、被风吹起来的衣角上，走得慢了点，离江野不远不近，刚好能看见他的背影。

到宿舍楼下，江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卤蛋包装袋——是中午吃剩下的，他攥了一下午，递过去：“这个给你，明天装肉包用，省得油蹭到书包上。”沈砚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指，有点烫，他把包装袋叠好，塞进自己口袋里，攥得紧紧的，点头：“好，我明天等着。”

江野“嗯”了声，转身往楼上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别忘了啊！肉包要肉多的！”“知道了！”沈砚挥了挥手，看着他跑上楼梯的背影，站在楼下没动，过了会儿才摸出口袋里的包装袋，展开又叠好，反复了两次，才揣回口袋里，慢慢往自己宿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