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庆功宴散场时，夜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闻笛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羡鱼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后颈，惹得她缩了缩脖子。

“冷？”他问，声音里裹着点笑意。

“不冷。”她拽紧外套下摆，闻到上面淡淡的洗衣液香，和自己用的那款一模一样。小助理下午还念叨，说战队超市的同款洗衣液总被他俩买空。

两人沿着路灯慢慢走，影子在地上忽长忽短。羡鱼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发现闻笛的脚步总比她慢半拍，红绳在手腕上晃啊晃，时不时勾住她的。

“你故意的吧？”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闻笛低头，借着路灯看清两根纠缠的红绳，喉结轻轻动了动：“可能是它自己想缠。”他伸手去解，指尖却在触到她皮肤时顿了顿，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来，“解不开。”

羡鱼仰头看他，发现他耳尖又红了，和友谊赛那天递耳机时一模一样。她忽然想逗逗他，抬手假装要解，却在他低头的瞬间，轻轻吹了口气在他耳廓上。

“欸——”闻笛猛地后退半步，眼里的惊讶还没褪去，就被她捉住了手腕。

“别躲啊。”她晃了晃两人缠在一起的红绳，“解不开就算了，反正训练室还有好多事要一起做呢。”

他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这次握得很稳，不像刚才在后台那样小心翼翼。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昨晚复盘到凌晨，他说让她先睡，自己却在电脑前坐了整夜。

“明天上午别去训练室了。”羡鱼轻声说，“补觉。”

“那你呢？”

“我也补。”她踮起脚尖，把外套往他身上拢了拢，“不过……”她故意拖长调子，看着他眼里的紧张慢慢漫上来，“得有人叫我起床，不然会迟到。”

闻笛的手指收紧了些，声音低得像叹息：“我叫你。”

走到宿舍楼下时，红绳终于解开了。羡鱼转身要上楼，却被他拉住。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颗用红绳编的小粽子，绳结和他们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粉丝寄的，说保赢。”他说得很快，像在掩饰什么，“我编了两个，这个给你。”

她捏着那颗温热的小粽子，忽然想起训练室的抽屉里，还放着他上周落在那儿的柠檬片——那天她嫌酸，他说“我吃”，结果自己偷偷把剩下的全泡了水。

“晚安。”羡鱼转身时，故意让自己的红绳扫过他的手背。

“晚安。”他在身后说。

上楼时，她摸出手机，看见闻笛刚发的消息：「明早九点，我在楼下等你。」

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粽子表情。

羡鱼靠在楼梯扶手上笑，指尖摩挲着那颗小粽子，忽然觉得，有些解不开的结，就这样一直缠着，好像也不错。

第二天早上，羡鱼是被手机震动叫醒的。屏幕上跳出闻笛的消息：「我在楼下，带了热豆浆。」

她趿着拖鞋跑到窗边，正看见闻笛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拎着两个豆浆袋，风把他的刘海吹得有点乱。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头，视线精准地撞上她的。

羡鱼赶紧缩回头，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腔。换衣服时摸到口袋里的小粽子，指尖捏着那颗硬邦邦的绳结，忽然笑自己刚才的慌乱——明明昨天还敢故意逗他。

下楼时闻笛正低头看手机，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她走过去戳他后背，被他反手抓住手腕，红绳又缠在了一起。

「吓我一跳。」他松了手，把温热的豆浆递过来，「加了糖的。」

羡鱼咬着吸管跟他往训练室走，发现他今天换了条深色卫衣，袖口特意卷了两圈，露出手腕上的红绳。「你这卫衣……」她忽然想起什么，「跟我那件好像。」

「嗯，粉丝送的同款。」他说得坦然，却在她看过来时，眼神往旁边飘了飘，「说这样在场上好认。」

训练室里空无一人，闻笛打开电脑时，羡鱼瞥见他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比平时早了整整一个小时。「你不是说要补觉吗？」

「怕你起不来。」他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调出昨晚没看完的录像，「而且……有些细节想再跟你对对。」

录像里的团战打得激烈，他忽然按下暂停，指着某个瞬间：「这里你技能放早了0.5秒，要是等我大招接完再上……」他转头说话时，离得太近，呼吸轻轻扫过她耳廓。

羡鱼猛地偏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两人同时顿住，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味，训练室的风扇声忽然变得很响。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闻笛先笑了，伸手想揉她头发，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去，转而敲了敲她的耳机：「认真点，等会儿练走位。」

中午去食堂吃饭，小助理端着餐盘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鱼姐，我刚才看见笛哥在超市买东西，拿了两盒牛奶，都是你喜欢的那个牌子。」

羡鱼刚舀起一勺饭，差点洒在桌上。抬头时正看见闻笛端着餐盘走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自然地把一盒牛奶放在她手边。

「刚热的。」他说，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下午训练赛打到一半，羡鱼的耳机忽然出了点问题，杂音刺啦刺啦响。她正想摘下来，闻笛的声音透过杂音传过来，比平时清楚：「别动，我过来。」

他绕到她身后，温热的气息落在颈窝，手指穿过她耳后调整线路。「线松了。」他说话时，发梢轻轻扫过她脸颊，「好了，试试。」

羡鱼「嗯」了一声，不敢回头。游戏里的英雄还在中路清线，她却盯着屏幕里的野区入口发呆——那里是他总说「我来守，你放心」的地方。

训练赛结束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战术板上，红绳的影子缠成小小的结。闻笛收拾东西时，羡鱼忽然说：「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买洗衣液？」

他手一顿，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夕阳还亮：「好啊，顺便……请你喝奶茶。」

这次没说罚，也没说赢了才请。羡鱼看着他耳尖悄悄漫上来的红，忽然觉得，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就像手腕上的红绳，不用刻意去系，也会自然而然地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