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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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过半，城市工业区的脉络冷却下来，像一头耗尽力气的钢铁巨兽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盏高耸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沥青路面拉扯出扭曲的长影。

空气凝滞而潮湿，混杂着铁锈、机油、化学溶剂和若有若无的有机物腐败的甜腻气息，令人喉头发紧。

一辆锈迹斑斑的深蓝色小货车，无声地滑入一片废弃厂区边缘的阴影里。

引擎熄灭，车灯湮灭，一切陷入更深沉的死寂，仿佛它本就是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副驾车门被推开，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在这寂静中格外刺耳，一个穿着臃肿深色棉服、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和厚重口罩的身影跨下车。

动作不见丝毫迟疑或慌乱，只有一种令人不适的程序化的熟练。

那人绕到车后，车厢门锁弹开的瞬间，更浓烈的气味汹涌而出，是刺鼻的漂白剂和消毒水，试图压制更深层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味却扭曲融合后，形成一种攻击性的恶臭。

身影对此毫无反应，像是嗅觉已然失灵，他探身进去，拖拽出几个沉甸甸的、厚实的黑色大型垃圾袋。

袋子被塞得鼓胀囊囊，形态扭曲而不规则，似乎内容物棱角分明且异常沉重。

人影分了两次搬运，步伐因负重而略显沉滞，却异常稳定，径直走向厂区围墙下那一排巨大的、饱经风霜的绿色工业垃圾箱。

箱体周围散落着废金属零件和破碎的瓦砾，几只老鼠受惊，窸窣着窜入更深的黑暗。

来到其中一个半开的垃圾箱前，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用戴着手套的手完全掀开了锈蚀的箱盖，里面堆积的工业废料和不明腐烂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双臂蓄力，将第一个黑袋猛地掼入箱内。

“咚！”

一声闷响，不是轻脆的落地声，而是沉重扎实，仿佛带着湿气的撞击声，在万籁俱寂的凌晨如同一声丧钟，紧接着是某种细微的，类似硬物摩擦滚动的声音。

身影毫不停顿，再次返回车前，拖来第二个第三个袋子，依次用力抛入，每一次重物落底的声音都略有不同，或沉闷，或伴有轻微的碎裂声，或像是柔软物体被挤压。

完成抛掷后，那道身影静立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只有胸口因短暂用力而微微起伏。

冰冷的夜风吹动其宽大的裤腿，垃圾箱盖被猛地关上，发出“哐当”一声金属撞击响，在寂静中回荡。

身影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大的塑料瓶，拧开将里面无色刺鼻的液体仔细地洒在刚才站立和搬运路径的地面上，特别是车厢附近。

空气中立刻弥漫开更浓烈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那人的步伐似乎轻松了些，回到车上，引擎低沉地轰鸣一声，车灯依旧未亮，小货车缓缓倒出阴影，驶入空无一人的厂区道路，很快被远处的黑暗吞没。

只留下那个沉默的绿色铁皮巨箱，矗立在腐朽与锈蚀之中，内部承载着超越寻常垃圾的可怖内容。

难以驱散的、复杂而诡异的恶臭，如同无形的标记，缠绕不散。

凌晨的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和碎纸。

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有人把这份“城市的礼物”亲手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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