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困境

《龙影之下》

第一章：经济困境

林默蜷缩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椅上，指尖冰凉，目光死死钉在手机屏幕那行刺目的数字上——327.5元。余额像一把淬了寒霜的匕首，无声地刺入他的瞳孔，在昏黄台灯的光晕下泛着冷光。这微薄的数字，仿佛是他三年城市漂泊的缩影，嘲笑着他所有的坚持与挣扎。房租已拖欠十四天，房东的电话从最初的温和提醒，渐渐演变为冷硬的警告，语气里透出不容商量的决绝。厨房角落，最后一包红烧牛肉面早已被他囫囵吞下，连那点咸涩的汤底，他都舍不得倒掉，一滴不剩地啜饮干净。

手机忽然震动，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来自信用卡公司的催款短信跃入眼帘：“尊敬的客户，您本月账单已逾期，请尽快还款，以免影响信用记录。”林默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信用记录？他如今连下一顿饭的着落都成问题，哪还有资格谈论“信用”？他将手机重重倒扣在桌上，仿佛这一动作能将整个世界的逼迫隔绝在外。

三年前，他还是美术学院设计系的佼佼者，手握金奖毕业设计，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笃信凭借扎实的功底与炽热的梦想，定能在繁华都市的设计圈中崭露头角。可现实却像一场绵延不绝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精心构筑的理想。上百份简历石沉大海，寥寥几次面试，换来的也只是程式化的婉拒：“贵公司目前暂无相关岗位需求。”设计公司要么苛求三年经验，要么压价至每日百元，还附加“富有创意、能长期加班”的无理要求。

走投无路之际，他只能退守零工的边缘：顶着烈日送外卖，深夜在展会现场搬运展架，接些零散的插画私活……收入如浮萍般飘忽不定，时有时无。最窘迫的那段日子，他甚至靠替人代写情书，换取五十元的微薄报酬。生活像一艘不断渗水的破船，而他，只是徒劳地用双手舀着涌入舱底的冰冷海水，眼睁睁看着它缓缓下沉。

窗外，雨声淅沥，如城市低沉的呜咽。雨水顺着斑驳的窗框蜿蜒滑落，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痕迹，宛如他此刻纷乱不堪的思绪。他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屏幕微光映照出他憔悴的面容——眼窝深陷，胡茬凌乱，曾经明亮的双眸如今蒙着一层灰暗的阴翳。招聘网站一页页翻过，职位列表里充斥着“薪资面议”“需自备设备”“接受频繁出差”等模糊而苛刻的条件。他的手指机械地滑动着，直到一则广告猝然闯入视线，标题如一道闪电划破沉寂：

【龙之动物园诚聘表演人员，日薪5000元，包食宿，要求：身体健康，无重大疾病史，能适应夜间工作。】

林默怔住，随即嗤笑出声。“又是那种披着高薪外衣的骗局吧？”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讥讽，“日薪五千？怕不是让我去演被龙撕碎的祭品？”他几乎要滑走，可指尖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顿在半空。五千……五千啊。这个数字如一颗巨石坠入死水，在他沉寂已久的心底激起层层涟漪。只需两天，便能缴清房租；五天，足以还清最低还款额；十天，他甚至能买一件御寒的新外套，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像样的饭菜。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详情页。

页面设计古朴得近乎诡异，带着九十年代网页特有的粗糙质感，仿佛从时光的尘埃中直接复制而来。没有公司注册信息，没有地址，只有一段简短却神秘的介绍：“龙之动物园，全球唯一真实龙类生态展示机构，致力于东方神话生物的保护与文化传承。表演人员需参与夜间巡游、互动演出及仪式还原，工作内容安全，有专业团队全程指导。”

下方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夜色如墨，浓雾弥漫，一座古老建筑若隐若现。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中央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正缓缓开启，门缝中透出赤红如血的微光，仿佛有某种古老的生命在深处苏醒。照片下方一行小字悄然浮现：“工作地点：青梧山麓，具体位置面试后通知。”

林默眉头紧锁。太假了。这种照片，随便找个PS高手就能伪造。可那“5000元”的数字，却如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他反复翻看页面，竟未发现任何可疑的收费项目，也无需提前缴纳保证金。申请流程异常简单：填写姓名、年龄、联系方式、健康状况，上传身份证与近期体检报告即可。

“反正也不用花钱……”他喃喃自语，指尖却已不受控制地开始填写表格。姓名、电话、毕业院校、工作经历……每输入一项，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即将踏入深渊的愚者。可当“提交”按钮赫然出现在眼前时，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仿佛纵身跃下悬崖般，重重按了下去。

“申请已成功提交，工作人员将在24小时内与您联系。”

提示弹出的刹那，林默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胸口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撬开了一角，终于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他清楚，这大概率又是一场空欢喜，或许明天就会接到诈骗电话，又或许从此杳无音讯。但至少——他尝试过了。在这座被现实碾压得喘不过气的城市里，他终于做了一次主动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听起来荒诞不经，近乎痴人说梦。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雨势未歇，街道上的霓虹在积水的洼地中扭曲成斑斓的幻影，如同他破碎又不甘的梦。远处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璀璨如星河，却无一盏是为他而亮。他忽然忆起童年，母亲曾在夏夜为他讲述的那个故事：一条被困浅滩的巨龙，因凡人一滴真诚的眼泪而重获神力，腾空而起，撕裂厚重云层，直冲九霄。那时他信以为真，还梦见自己骑在龙背之上，御风而行，飞越千山万水。

如今，他早已不再相信神话。可倘若——倘若这则招聘背后，真藏着某种不可思议的真相呢？倘若那座雾霭笼罩的动物园，真有龙影盘踞，鳞爪飞扬？倘若，他真的能成为那个与龙共舞、踏夜而行的人？

荒谬。可笑。近乎痴妄。

但……万一呢？

林默重新坐回桌前，打开文档，指尖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起来。他开始整理尘封已久的作品集，将那些被现实磨平棱角的设计重新拾起。他不知道明天会迎来怎样的命运——是骗局的嘲弄，还是奇迹的叩门？但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便不能再如困兽般被动地等待审判。哪怕前方是幻象，是深渊，他也想亲自走一遭，亲眼看看，那幻象的尽头，是否藏着一丝真实的微光。

雨声渐密，城市的喧嚣被厚重水幕隔绝。在这座钢铁森林的幽暗角落，一个被生活逼至绝境的年轻人，正悄然靠近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而命运的齿轮，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启动，缓缓碾过时间的轨迹。

龙影之下，暗流涌动。

一场关于神话、命运与救赎的序章，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