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邀请

第二章：面试邀请

三天后，清晨六点，林默的手机在寂静中微微震动。窗外天色灰蒙，晨光未启，整座城市仍沉睡在朦胧的薄雾之中。楼下的早点摊刚刚支起油锅，金黄的油条在滚烫的热油中翻腾，发出细微而诱人的噼啪声，像是这座城市苏醒前的第一声低语。他揉了揉干涩的眼角，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点开了那封标注为“重要通知”的邮件——发件人赫然是“星辰生物科技研究中心”，主题醒目得令人屏息：“面试邀请函”。

他的心跳骤然一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场线上初筛不过短短几分钟，问题寥寥，回答仓促，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表达清晰、逻辑完整。可眼前这封格式严谨、排版考究、附带电子签章的正式函件，却以不容置疑的权威姿态，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以及一场定于今日上午十点的线下面试。地址位于城郊工业区B7号——导航地图上，那里是一片被钢铁厂房与巨型仓储中心包围的荒凉地带，远离地铁主干道，仿佛被现代文明遗忘的边陲之地，静默地蛰伏在城市的阴影之中。

林默缓缓拉开衣柜最深处的抽屉，取出那套压得有些发皱的深灰色西装——那是三年前毕业典礼上父亲亲手为他披上的礼物，也是他唯一一套勉强称得上“正装”的衣物。领带打得不够利落，结头略显歪斜；皮鞋边缘已有细微裂痕，鞋面也失去了往日光泽。但他仍小心翼翼地擦拭每一寸皮革，如同为一次命运的仪式做准备。这身装扮或许陈旧，却承载着他仅存的体面与希望。他背上那只磨损严重的旧帆布包，将打印好的简历和身份证仔细收好，推门而出。

地铁车厢里早已人声鼎沸，早高峰的浪潮将人们挤压成一片流动的躯壳。他倚靠着冰冷的车门，目光穿过玻璃，凝视着隧道壁在眼前飞速倒退，像是一条通往未知的幽深甬道。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招聘启事上的那句模糊却意味深长的描述：“特殊岗位招募，需具备高度适应性与心理承受力。”当时他只当是某种新兴的沉浸式演艺项目，或许是扮演外星生物、未来战士，又或是参与虚拟现实实验。可随着列车逐渐驶离繁华市中心，高楼大厦被低矮的厂房取代，钢筋水泥的丛林化作荒芜的工业废土，他的心也一点点沉入深渊，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向一个不可预知的结局。

抵达工业区时，已近九点四十分。寒风卷起地面的尘土，在空旷的水泥路上打着旋儿，拍打着他的裤脚，发出沙沙的轻响。四周寂静得诡异，唯有远处机器的低鸣隐约可闻。终于，在一片灰白色、毫无生气的建筑群中，他看到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冷峻的金属铭牌，上面镌刻着几个简洁而锋利的字：“星辰生物科技研究中心”。没有宣传海报，没有企业标识，甚至连个像样的门卫室都未曾设立，只有一名身穿深蓝制服的接待员静静伫立门内，手持平板，目光如扫描仪般精准而冷漠，扫过每一个接近的身影。

“林默先生？”她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绪，“请出示身份证。”

核对无误后，接待员转身引领他穿过一道厚重的金属门。紧接着，是三道层层递进的安检程序：第一道是常规的金属探测，警报未响；第二道是虹膜生物识别，冷光扫过瞳孔的瞬间，仿佛灵魂也被悄然窥探；第三道则是一台形似医疗舱的封闭设备，通体银白，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气息。他被要求短暂站立其中，接受所谓的“环境适应性检测”。刹那间，一股细微却清晰的电流自脚底窜上脊椎，头皮微微发麻，耳畔似有低频嗡鸣掠过，但几秒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抱歉，这是标准流程。”接待员依旧面无表情，“本中心涉及高度机密项目，所有访客必须通过安全认证。”

走廊深邃悠长，两侧墙壁由哑光金属板无缝拼接而成，灯光呈柔和的蓝白色调，均匀洒落，却不带丝毫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却又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清新气息，宛如雨后森林深处飘来的微风，神秘而疏离。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仿佛行走在一座深埋地下的秘密设施之中，每一步都踏在现实与未知的边界线上。

面试室位于走廊尽头。门无声滑开，一位身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职业套装的女性正端坐于桌后。她约莫四十岁上下，黑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低髻，透出干练与克制；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却又沉静如渊。

“林先生，请坐。”她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深处，“我是项目主管，王岚。”

林默拘谨地落座，双手紧贴膝头，努力掩饰内心的忐忑与不安。王岚没有寒暄，亦无客套，目光如炬，直切主题。

“首先，我要明确一点——你即将了解的内容，不属于公众认知范畴。”她缓缓开口，指尖轻点桌面，一道幽蓝色的全息投影骤然浮现于空中。画面中，一头庞大无比、鳞甲森然的巨龙盘踞于巍峨山巅，双翼展开足有数十米，遮天蔽日。它的眼眸如熔岩般炽烈燃烧，每一次呼吸都掀起滚滚热浪，岩石崩裂，草木化烬，仿佛来自远古神话的真实具现。

“这不是CG，也不是模型。”王岚凝视着他，语气平静却重若千钧，“这是‘转化体’的真实记录影像。我们称之为——‘龙形适应计划’。”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您是说……要我……变成这个？”

“准确地说，是‘暂时承载其生物形态’。”王岚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我们掌握了一种前沿的生物量子转换技术，能够将人类的神经系统与预设的非人生物模板进行短暂融合。过程安全、可控，且完全可逆。你将成为它——拥有其外形、部分感知，甚至基础行为模式——但意识仍由你主导，思维不受侵蚀。”

林默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思维被瞬间冻结。他想笑，试图用荒诞来化解这超现实的冲击，却发现嘴角僵硬，笑不出来。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从某本科幻小说中撕下的章节，可眼前的女人神情肃穆，周遭的一切又如此真实而冰冷，容不得半点质疑。

“为什么是我？”他终于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因为你通过了心理韧性测试、神经同步率评估，以及最重要的——你愿意尝试。”王岚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合同，缓缓推向他。纸张泛着冷光，字迹清晰如刀刻。“每次任务持续四小时，日薪五千元。表现优异者另有奖金。但我也必须告知你风险：转换过程中可能出现头晕、幻觉、肌肉震颤，极少数案例曾出现短暂记忆紊乱。我们提供全程医疗监护，但后果自负。”

林默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合同末尾那一串零上。五千——那是他过去半个月的全部收入。他脑海中闪过母亲病床前的药费账单，房东催租时那条冰冷的短信，还有他投出的七十三份简历中，仅有这一封回音的孤寂与侥幸。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指尖微微颤抖，却在片刻沉默后，坚定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支黑色签字笔。

“我签。”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命运之书在无声中翻页。窗外，工业区的天空依旧灰蒙，云层低垂，不见日光。可在这封闭的金属空间里，一场关于身份、存在与人类边界的实验，正悄然拉开序幕——而林默，已亲手推开了那扇通往未知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