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样本

第十章：原始样本

林默伫立在B区展区的入口，指尖微微颤抖，心跳如密集的战鼓，在胸腔中猛烈敲击。他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便再无退路可言。昨夜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支试管在幽暗冷藏柜中泛着冷光的画面——L-7，那个编号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他的记忆深处。那是他唯一的线索，是揭开“转换”背后惊天真相的唯一钥匙。而今天，他必须亲自踏入这片禁忌之地，亲手验证那令人战栗的现实。

清晨的博物馆尚未对公众开放，晨光微熹，工作人员陆续穿行于空旷的长廊。林默身着整洁的制服，肩扛清洁工具，低垂着头，步伐沉稳地穿过寂静的通道。他的动作看似寻常，实则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如同潜行于刀锋之上的舞者。行至B区主展厅时，他故意打翻了一整桶清水，随即“不慎”触发了天花板上的自动感应喷淋系统。刹那间，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宁静，红蓝闪烁的灯光在墙壁上跳跃，人群惊慌四散，保安迅速集结，奔赴混乱中心。

就在众人注意力被彻底吸引的瞬间，林默的身影如一抹暗影般悄然滑入侧道，无声无息地潜入B-7区——那个被严密封锁、标注为“高危样本储存区”的禁地。

B-7区常年维持在零下十八度的极寒之中，空气凝滞厚重，仿佛时间在此冻结，连呼吸都带着冰晶的重量。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林默呼出的气息在冷冽空气中迅速凝成一缕缕白雾，他快步走向房间中央那座巨大的冷藏柜。柜体通体银白，表面覆着一层薄霜，宛如沉睡的金属巨兽。透过结霜的玻璃内壁，数百支试管整齐排列，宛若夜空中静默的星辰。每一支都标注着冰冷的编号与日期，其中蓝紫色的液体在幽冷的灯光下泛着诡异而神秘的光泽，仿佛封存着远古的低语。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第一排、第二排，最终定格在第三排中央——L-7。指尖触碰到试管的刹那，一股奇异的震颤顺着神经直冲脑海，仿佛某种沉睡万年的存在在血脉深处缓缓苏醒。他正欲将试管抽出，突然，整个空间被一道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

“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声音熟悉而冰冷，如同冰锥刺入耳膜。金丝眼镜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身后两名黑衣保镖如铁塔般矗立，面无表情，目光如刀。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镜片后的双眼冷静得近乎残酷，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愉悦的微笑，仿佛早已等待这场重逢许久。

林默迅速收回手，后退两步，背脊紧贴冰冷的冷藏柜，冷汗顺着脊背悄然滑落。“你们……早就设好了陷阱？”

“不是陷阱，”金丝眼镜轻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等待。我们等的，是那些真正觉醒的人。而你，林默，你是少数几个仍敢于质疑‘真实’、试图反抗命运的个体。”

“真实？”林默冷笑，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愤怒，“你们把人变成怪物，还称之为‘真实’？”

“怪物？”金丝眼镜缓缓摇头，语气竟带着几分悲悯，“你仍被旧有的认知所束缚。‘转换’从来不是改变，而是唤醒。你以为自己变成了龙？不，你只是记起了自己原本是谁——那沉睡在基因深处的真名。”

林默瞳孔骤然收缩，心跳几乎停滞。

“你们体内，自远古起就沉睡着龙的基因。”金丝眼镜缓缓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冽的光，“那是人类祖先与远古生物融合的遗存，被文明压抑，被理性封印。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激活那段被遗忘的代码——让你们挣脱枷锁，回归本源。”

刹那间，林默的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片段：童年时对火焰的莫名亲近，对高处的本能渴望，甚至在梦中展翅翱翔、俯瞰大地的幻象。他曾以为那是幻想，是心理创伤的投射，是孤独灵魂的呓语。可此刻，这些记忆如拼图般一块块归位——那不是梦，那是被遗忘的记忆，是血脉深处的回响。

“所以……吃肉的冲动，不是饥饿，而是本能？”他低声呢喃，声音几近耳语。

“是的。”金丝眼镜点头，目光深邃如渊，“你们的消化系统早已适应高蛋白、高能量的生物组织。你们的骨骼密度、肌肉结构，甚至神经反应速度，都远超普通人类。‘转换’，只是撕去最后一层伪装，让你们重新成为你们本该成为的存在。”

林默沉默。他想起自己在转换后第一次站在镜前——竖立的瞳孔，脸上若隐若现的鳞纹，指尖伸展出的利爪——那一刻的惊恐几乎将他吞噬。可奇怪的是，几天后，那种异样感竟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力量。他不再需要睡眠，视力可穿透浓重黑暗，听觉能捕捉百米之外的脚步声。这些变化，他曾视为诅咒，如今却被诠释为“回归”。

“那为什么有些人转换后会失控？会攻击同类？”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

“因为恐惧。”金丝眼镜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寓言，“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人’，他第一反应是抗拒。这种抗拒会在基因层面引发混乱，导致意识撕裂。但真正完成觉醒的个体，会接纳自己，与力量共存，成为新纪元的先驱。”

林默沉默良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在冷光下，皮肤之下似乎有细微的纹路缓缓流动，如同潜伏的河流，又似远古图腾在血脉中苏醒。他忽然明白，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不是因为被改造，而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真相——他从来就不是人类。他只是，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抬起头，声音沙哑而破碎，“制造这么多‘觉醒者’？你们究竟想建立一个怎样的世界？”

金丝眼镜望向那排排试管，目光深邃如星空，“人类的时代已经终结。气候崩溃，资源枯竭，文明在自我毁灭的边缘徘徊。而龙，是下一个纪元的主宰。我们不是在毁灭人类，而是在引导进化——一场跨越万年的重生。”

林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那寒意并非来自零下的低温，而是源于这平静话语背后那宏大而冷酷的野心。

“所以，我该感谢你们？”他冷笑，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不必感谢，也不必憎恨。”金丝眼镜转身，缓步向门口走去，声音如风般飘散，“你只需接受。明天的太阳，将照耀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你，将成为它的见证者，或是它的基石。”

灯光渐次熄灭，保镖跟随离去，厚重的门缓缓闭合。林默独自伫立在冷藏柜前，手中紧握着那支L-7试管——尽管它已失去效用，但他仍不愿放手。玻璃冰冷，却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颤，如同回应着他体内奔涌的古老血脉。

他凝视着试管中幽蓝的液体，轻声自语，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我不是被改变的……我是被记起的。”

风，从通风口悄然吹入，卷起一缕尘埃，在残存的光束中缓缓旋转，如同远古图腾在低语，如同命运之轮，正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