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消失在楼梯口的蓝白色,像一根刺,扎在张泽禹的视线尽头。
他猛地从天台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撞得毫无章法。风更大了,吹得他眼眶发干。
他什么意思?跟踪他?看他狼狈的样子?还是……
那个荒谬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耳根发麻。他狠狠甩了甩头,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不可能。绝对是来看笑话的。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天台,铁门在身后发出抗议的巨响。
接下来的几天,张泽禹把自己缩进了一个更坚硬的壳里。他杜绝一切可能和张极产生交集的路径,绕远路,提前离开教室,甚至去食堂都专挑最冷门的时间段。他的视线永远固定在课本、黑板、或者前方三米远的地面,绝不向教室后排偏移一分一毫。
然而,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比如,每周两节的体育课。
球鞋摩擦塑胶地面的吱嘎声,篮球撞击篮板的重响,男生们奔跑叫喊的喧哗,混合着春日午后微燥的空气,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张泽禹习惯性地游离在边缘,做着最基础的热身活动,拉伸韧带,活动脚踝。他能感觉到,球场中心那个最耀眼的身影,带着球轻易过人,起跳,投篮,动作流畅得像本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场边几个女生刻意压低的惊呼。
他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球场,专注地压腿。
可感官却背叛了他的意志。每一次篮球砸地的闷响,每一次短促的呼气,甚至每一次球鞋急停转向的锐利摩擦,都像是经过特殊放大,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刮擦。
热身结束,体育老师吹哨集合,开始分组进行传球练习。大概是看他心不在焉,老师特意点了名:“张泽禹,别愣着,动起来!和张极一组,练一下快速传球!”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张泽禹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张极抹了把额角的汗,没什么表情地抱着球走过来。
距离在一步步缩短。
三米。两米。一米。
那股熟悉的、带着汗水和薄荷的气息再次笼罩过来,比在车棚那晚淡,却同样具有侵略性。张泽禹的指尖开始发冷。
张极在他面前站定,垂下眼看了看手里的球,然后抬手,没什么预兆地把球扔了过来。
动作有点快,力道也谈不上温柔。
橙色的篮球带着风声砸向胸口,张泽禹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粗糙的球皮,却因为心神不宁和动作僵硬,球猛地一滑,直接砸中了他的小臂,弹飞出去,咕噜噜滚远了。
小臂被砸中的地方泛起一片细微的麻痛。
周围有零星的窃笑。
张极看着那滚远的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没笑,也没像平时那样可能出口嘲讽两句“这都接不住”。
他只是沉默地走过去,把球捡回来。
再次站到张泽禹面前时,他没有立刻传球,而是停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扫过张泽禹还泛着红痕的小臂,又迅速移开,落在旁边的空地上。
张极看着点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有点发干,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
第二次,他传球的动作明显放缓了,力道也收敛了许多。球稳稳地、几乎是小心地送到张泽禹手里。
指尖再次相触。
只有极其短暂的一刹那,甚至可能只是球皮的摩擦。但张泽禹却像被火星燎到,猛地缩回手,刚接稳的球又一次脱手,掉在地上,弹了两下。
空气彻底安静了。
这次没人笑。一种古怪的尴尬弥漫开来。
张极盯着地上再次静止的球,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
他什么也没说,第三次弯腰捡起球。
这一次,他没有再传给张泽禹,而是直接转身,把球扔给了旁边一组的人,声音硬邦邦地
张极换一下
说完,他甚至没看张泽禹的反应,径直走向场边,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了几口,侧影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烦躁。
体育课剩下的时间,成了漫长的煎熬。自由活动时,张泽禹远远躲到看台最角落的阴影里,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小臂被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但更清晰的是刚才那一刻——张极看着他手臂时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和他传球时那份突兀的、笨拙的收敛。
那不是张极。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嚣张肆意、以看他出糗为乐的张极。
那个混蛋……在小心什么?
朱志鑫喂 泽禹
朱志鑫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递过来一瓶冰水,挤眉弄眼
朱志鑫刚才怎么回事?极哥手下留情了啊,都没骂你。换以前,你把他球接飞两次,他早炸了。
冰凉的瓶身贴上脸颊,激得张泽禹一颤。
他抬起头,接过水,没说话。
朱志鑫自顾自地继续说,压低了声音:
朱志鑫欸,说真的,你们俩最近到底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他好像……特别在意你似的。
他用了“在意”这个词,语气里充满了探究和八卦。
张泽禹没有
张泽禹生硬地打断他,拧开瓶盖,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烧越旺的、混乱的火苗。
张泽禹他只是......
他想说“他有病”,但话到了嘴边,却卡住了。
只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吻之后,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