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樟树的清香,把许茉茉的刘海吹得有些乱。她抱着一摞刚领的教材站在公告栏前,踮着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找自己的名字,额角渗出的细汗沾了碎发,有点痒。
“同学,需要帮忙吗?”
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时,许茉茉正努力把视线往上移。她猛地回头,怀里的书哗啦啦滑下去几本,眼看就要砸在地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了最底下那本《大学物理》。
“谢谢……”她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找哪个班?”他把书递回给她,目光落在公告栏上。
“汉语言文学一班。”许茉茉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脊。
男生的视线在名单上扫了几秒,抬手指了指中间偏左的位置:“在这儿。许茉茉,对吧?”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的是“陈初阳”三个字。再抬头时,男生已经冲她扬了扬下巴:“巧了,同班。我是陈初阳。”
许茉茉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低下头“哦”了一声,感觉耳朵有点烫。
新生班会那天,许茉茉发现陈初阳就坐在她斜前方。他似乎对班主任的讲话不太感兴趣,正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偶尔抬头时,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方向。许茉茉假装翻书,用余光偷偷看他握笔的姿势,指尖在纸上划过的弧度都透着股随性。
真正熟络起来是在图书馆。期末周的图书馆座无虚席,许茉茉抱着一摞书四处找空位,最后在靠窗的角落看到了陈初阳。他对面的座位空着,桌面上摊着一本《信号与系统》,旁边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
“这里有人吗?”她轻声问。
陈初阳抬起头,眼里还带着刚从公式里抽离的茫然,几秒后才认出她:“没人,坐吧。”
那天下午,两人没说几句话,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夕阳西沉时,许茉茉收拾东西准备走,发现陈初阳的笔记本摊开着,刚才画的不是公式,而是窗外那棵老槐树的速写,枝桠间还藏着一只歪头的小鸟。
“你画得真好。”她忍不住说。
陈初阳愣了一下,合上笔记本笑了:“随便画画。”
寒假前的最后一节选修课,老师让自由组队做报告。许茉茉正发愁没人组队,陈初阳的消息弹了进来:“组队吗?我刚好也没找好搭档。”
他们约在学校的咖啡馆讨论选题。许茉茉抱着电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陈初阳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扉页上有他手写的名字,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又带着点不羁。
“选沈从文怎么样?”他翻到某一页,推到她面前,“他笔下的湘西和你的名字有点像,茉茉,像带着水汽的植物。”
许茉茉的脸倏地红了。她低头抿了口热可可,杯子里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也模糊了对面男生认真的侧脸。
报告提交那天,他们拿了全班最高分。走出教学楼时,雪下得正紧,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陈初阳的发梢,他伸手拂开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许茉茉的耳朵,两人都顿了一下。
“一起去吃碗热汤面?”陈初阳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家校外的面馆暖气很足,玻璃窗上结着薄薄的冰花。许茉茉看着陈初阳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到她碗里,说“我不太爱吃这个”,其实她早上亲眼看到他在食堂把青菜吃得干干净净。
春末的篮球赛上,许茉茉抱着矿泉水站在观众席。陈初阳穿着红色球衣,在球场上跑得飞快,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中场休息时,他径直朝她跑过来,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看得懂吗?”他用手腕擦了擦嘴角的水。
“不太懂,”许茉茉老实说,“但你刚才那个三分球很帅。”
陈初阳笑起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等下赢了,请你吃冰棍。”
那天他们赢了比赛,陈初阳却没去买冰棍。他拉着许茉茉绕到操场后面的香樟树下,晚风吹起他的球衣下摆,也吹乱了许茉茉的心跳。
“许茉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认真得让她不敢呼吸,“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蝉鸣突然变得清晰,远处传来晚自习预备铃的声音。许茉茉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托住那本《大学物理》的手,温暖又稳妥。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清晰地落在陈初阳耳里。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夏夜晚风穿过树叶,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许茉茉抬头,看到陈初阳眼里的自己,也看到了漫天闪烁的星光。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写好了温柔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