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许念薇闭上眼，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带着刚晒过的阳光味，却盖不住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分手那天的画面突然闯进来，一次次的冷战一次次的吵架，早已经累了，那天晚上，她坐在沙发上

许念薇我们分手吧

他当时正在给她洗草莓，闻言动作顿了顿，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在水槽里，很久才低声问

张桂源想好了吗？

她那时咬着牙点头，没敢看他的眼睛

半年来，他们像两条突然转向的轨道，在同一个城市里默契地避开所有可能相遇的节点。她删了他的微信，却没舍得拉黑电话，总觉得留着最后一点念想，却又祈祷着这串号码永远不会亮起。

直到今天晕倒前，她扶着墙壁蜷缩在公寓里，意识模糊间按下的还是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匀速滴落，许念薇摸了摸自己的胃，那里已经不疼了，只是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一块。护士进来换液时，见她醒了，笑着说

护士你男朋友刚才可急坏了，抱着你冲进急诊室的时候，脸都白了

许念薇的手指猛地收紧。

许念薇他不是……

她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说什么呢?说他们已经分手半年，说刚才那个守在病房里的人，其实是她努力想要从生命里剔除的过去?

护士没察觉她的异样，换好药又叮嘱了几句“按时吃饭”“别熬夜”，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许念薇望着窗外，天已经黑透了，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斑。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暗着，她拿起来按亮，没有新消息，通话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那个紧急呼出的号码上。

她犹豫了很久，点开对话框一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年前，最后一条是他发来的“晚安，别着凉”而她没有回复。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许念薇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按灭，抬头就看见张桂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张桂源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走进来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

张桂源护士说你醒了可以吃点流食，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粥

塑料袋里飘出淡淡的米香，许念薇看着他弯腰撕开一次性勺子的包装，动作还是和以前一样，撕开的边角总是整整齐齐的。

许念薇谢谢

她小声说，喉咙有些发紧

他没说话，只是把粥碗拿出来，用勺子搅了搅，又吹了吹气，才递到她面前

张桂源温的，慢点吃

许念薇接过碗，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空气里瞬间弥漫开尴尬，她低着头舀起一勺粥，温热的米粥滑进胃里，暖意顺着食道往上涌，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热。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却被他先开了口。

张桂源医生说你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再加上饮酒过多导致的

张桂源靠在墙壁上，目光落在输液管上

张桂源以后别总吃外卖，家里备点易消化的东西，平常也少喝酒，本来胃就不好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许念薇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就像他们还没分手时，他总在她加班晚归时唠叨的那些话。

她没接话，只是默默喝着粥。碗里的粥快喝完时，他忽然说

张桂源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走廊长椅上凑合一晚

许念薇猛地抬头看他

许念薇不用，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而且.....

张桂源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是吗?

他打断她，眼神直直地望过来，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张桂源但你晕倒的时候，第一个打给的是我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许念薇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反驳的话。

是啊，为什么是他?

在意识最模糊、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她下意识拨通的，还是那个刻在心底的号码。

张桂源没再追问，只是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放在桌上

张桂源里面是温水，你晚上渴了可以喝，有事就按铃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转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停顿了一下，却没回头，轻轻带上门，把一室的寂静和余温都留给了她。

许念薇看着紧闭的门，手里的空碗还带着余温。她放下碗，伸手摸了摸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像某种失而复得的暖意，在寂静的病房里悄然蔓延。

“说来又说去还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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