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亵渎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阿砚能感觉到玄渊的体温慢慢传过来，驱散了那点凉意。

他想，这样也挺好的，哪怕这人总爱装，总爱闹别扭，可他知道，这人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

至于玄渊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来去匆匆，阿砚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玄渊也在这里，他们在一起。这就够了。

烛火跳了跳，将案上那盏莲子羹蒸出的白汽映得明明灭灭。

阿砚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玄渊唇边时，指尖忽然被他微凉的唇瓣碰了一下。

玄渊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偏过头，银发扫过青瓷碗沿，带起的风将烛火压得矮了半截。

玄渊我自己来。

他说，声音里还带着点方才埋在颈窝时的微哑，伸手去接碗的动作却有些僵硬，指节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轻响。

阿砚看着他握着玉勺的手微微发颤，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人连杀人或许都不会眨一下眼，偏生在这种时候笨拙得像个初学礼仪的稚子。

他索性把碗塞回玄渊怀里，自己则蜷在软榻边，支着下巴看他小口小口地喝。

玄渊喝得很慢，长睫垂落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只有偶尔抬眼看向阿砚时，那层薄雾般的冷淡才会化开些，露出点藏不住的柔和。

他喝完最后一口，刚要把空碗放到案上，腕子忽然被阿砚轻轻攥住。

临砚玄渊，

阿砚的指尖在他腕间那道淡青色的血管上轻轻画着圈，

临砚今晚……留下来睡好不好？

玄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垂眸看着交握的手腕，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个单音节：

玄渊嗯。

这声应答轻得像叹息，却让阿砚的心猛地亮了起来。

他原以为还要费些口舌——玄渊总是这样，明明心里盼着，偏要摆出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多待片刻都是对他那神秘差事的亵渎。

睡前卸妆时，阿砚才发现玄渊左耳后藏着道极细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锐器划破的，血痂已经凝成了暗红色。

他拿来伤药要替他抹，玄渊却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腕间那枚狐狸玉佩。

玄渊不疼。

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位面裂隙的罡风刮的，过会儿就好。

阿砚没理他，硬是掰开他的手指，蘸了点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时，能感觉到玄渊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

临砚下次再弄出这种伤口，我就把你书房里那些卷轴全烧了。

阿砚故意板起脸，语气却没什么威慑力。

玄渊忽然抬手，轻轻按住他拿药膏的手。

他的掌心很凉，带着点药膏的清苦气味，却烫得阿砚心尖发颤。

玄渊不会了。

他说，眼神认真得像是在立什么天地誓约，

玄渊以后不会再让你看见。

阿砚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知道玄渊说的“不会再让你看见”，不是说不会再受伤，而是说会把所有的狼狈都藏好，只把完好无损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