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天气说变就变。清晨还是阳光明媚,临近中午时,天色却迅速阴沉下来,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闷湿。
果然,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雨点便敲打在“栖心小筑”的玻璃窗上,很快连成一片雨幕,将庭院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原定的户外拍摄计划不得不取消。
苏子琪(网络歌手)下雨了,没办法出去玩了。
苏子琪趴在床边,有些失望。
刘品言(武术指导)正好休息一下,昨天大家都累了。
导演组很快调整了方案,宣布下午在别墅内进行室内游戏环节。
游戏是经典的“你画我猜”,但加入了分组对抗和一点小惩罚,旨在活跃气氛。大家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气氛很快被调动起来。
刘品言和苏子琪组合笑料百出,一个比划得张牙舞爪,一个猜得南辕北辙。刘长卿和杨慕漪组合意外地默契,一个画得抽象写意,一个却能精准抓住核心。李岚抽到和赵思宇一组,两人都是高智商代表,答题准确率高,但过程显得过于冷静,缺乏娱乐性。
而张真源和焉婧婉,恰好被分到了一组。
弹幕婉源组合。
弹幕命运般的分组。
弹幕期待他们的默契!
轮到他们上场时,气氛似乎微妙地紧张了一下。
第一题,焉婧婉比划,张真源猜。词板是“西湖醋鱼”。
焉婧婉立刻做了个游泳的动作,然后夸张地捂着脸做酸倒牙的表情。
张真源几乎秒答。
张真源西湖醋鱼。
焉婧婉对了!
第二题,张真源比划,词板是“雷峰塔”。
他想了想,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天花板(塔)。
焉婧婉法海?……不对,塔!雷峰塔!
张真源对!
两人的默契度出乎意料地高,往往一个简单的动作或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答题速度飞快,很快就领先了其他组。
弹幕哇!这默契绝了!
弹幕心有灵犀一点通。
弹幕昨天共患难的效果出来了!
赵思宇坐在一旁,端着水杯,面带微笑地看着,偶尔为他们的精彩表现鼓掌,但眼神深处却若有所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无形的、不需言说的默契磁场,那是基于共同经历和某种微妙吸引力自然形成的,与他跟焉婧婉那种基于长期了解和习惯的默契截然不同。
游戏进行到后半段,词板难度升级。焉婧婉抽到的词是“一见钟情”。
她愣了一下,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晕。她犹豫了几秒,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张真源,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没有做任何复杂的动作,只是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然后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点羞涩和期待,直直地看向张真源。
这个动作简单至极,却充满了无声的张力。整个客厅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张真源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她指尖轻触心口的动作,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都滞住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模糊褪色,只剩下她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哑声开口。
张真源……心……动?
焉婧婉用力摇头,用手做出射箭的动作,又捂着胸口假装被射中。
张真源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一个词蹦了出来。
张真源一见钟情!
焉婧婉对了!
焉婧婉立刻放下手,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张真源。
弹幕啊啊啊啊啊!我没了!
弹幕婉婉太会了!这谁顶得住?
弹幕张哥刚才好像愣住了。
弹幕这不是告白是什么!
现场响起一阵起哄声和掌声。苏子琪激动地摇晃着刘长卿的胳膊。连李岚都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张真源还沉浸在刚才那强烈的视觉和情感冲击中,耳根滚烫,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赵思宇鼓着掌,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游戏最终以张真源和焉婧婉组的胜利告终。惩罚是输的队伍——刘品言和苏子琪组,需要合作完成一段搞笑舞蹈。
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焉婧婉似乎还因为刚才“一见钟情”的插曲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躲着张真源的目光,跑去给刘品言和苏子琪的舞蹈加油打气。
张真源则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试图让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刚才焉婧婉那个眼神和动作,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游戏。但那一刻她眼中清晰流露出的羞涩与专注,却不像全是演技。那是一种更真实、更动人的东西。
赵思宇不知何时也走到了窗边,看着同样的雨景,语气平淡地开口。
赵思宇婧婉玩游戏总是很投入,很容易共情。以前我们一起玩剧本杀,她也能很快代入角色,骗过所有人。
他的话像是随口感慨,又像是一种提醒,将刚才那悸动的一幕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演技”和“投入”。
张真源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他知道赵思宇在说什么,但他心里有一种直觉,刚才那一刻,并不全然是游戏。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发出规律的声响。客厅里的欢笑声隐约传来,而窗边的两个男人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张力。
晚上的活动是看电影。节目组挑选了一部经典的爱情片,气氛温馨。
大家分散在沙发和地毯上。焉婧婉选择了沙发的一个角落,赵思宇很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张真源则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毯靠垫上。
电影剧情缓缓推进,光影在每个人脸上闪烁。
焉婧婉看得很认真,偶尔会被剧情逗笑,或者因为感动而微微动容。
张真源的目光却很难完全集中在屏幕上。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沙发那边。他看到赵思宇微微侧头,低声对焉婧婉评论了一句什么,焉婧婉笑着点头回应。他看到赵思宇将手边的一碟水果轻轻推到焉婧婉面前。
那些动作自然、亲昵,带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熟稔和默契。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焉婧婉之间那一点点刚刚萌芽的、令人心跳加速的默契和靠近,在赵思宇和她之间那种深厚且被时间认可的纽带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和脆弱。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正在经历分离,音乐变得忧伤。张真源的心也仿佛被那情绪感染,沉了下去。
雨夜,电影,忽明忽暗的光线,以及那份清晰无比却又无法跨越的距离感。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心动,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保持在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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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戏剧学院那间有着高高穹顶和老旧木质地板的大教室里,弥漫着咖啡、旧书和一种无形的、躁动的创作能量。这是导演班和表演班合上的“创意叙事工作坊”,授课的汉斯先生是个银发乱蓬蓬、眼神犀利的德国老头,以苛刻和启迪灵感并存而闻名。
今天的课题是“一句话故事头脑风暴”。规则简单却充满挑战:汉斯先生给出一个规定情境,学生们围坐成一圈。第一圈,每人用一句话定义自己在这个情境中的“角色”。第二圈开始,按顺序每人只能说一句话——可以是台词、动作描述或心理独白——共同即兴编织一个故事。
汉斯先生声音沙哑却极富穿透力,他环视一圈紧张又兴奋的年轻面孔。
龙套(汉斯先生)今天的情境是——午夜过后,一个无法再假装正常的家庭聚会。
倒吸凉气声和窃窃私语响起。这个情境本身就充满了张力与隐藏的裂痕。
第一圈,角色定义。
龙套(学生1)我是那个喝多了威士忌,试图维持表面和谐的父亲。
龙套(学生2)我是对一切感到厌烦,只想回房刷手机的儿子。
龙套(学生3)我是心怀秘密,焦虑地看着每一位家人的母亲。
龙套(学生4)我是刚破产回来,觉得所有安慰都像施舍的叔叔。
轮到赵思宇,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
赵思宇我是那个拿着家庭摄像机,以为在记录幸福,实则拍下所有不堪的堂弟。
下一个是焉婧婉。她微微垂着眼,似乎在快速沉浸,然后抬起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颤音和决心。
焉婧婉我是那个决定在今晚,说出隐瞒了十年真相的女儿。
第二圈开始,故事推进。
龙套父亲(恼怒地):“把那个该死的摄像机放下!家里没人需要你记录!”
龙套儿子(懒洋洋地):“拍呗,反正网盘空间大,够存咱们家的滑稽戏。”
龙套母亲(紧张地):“丽莎(焉婧婉的角色名),亲爱的,去帮妈妈看看烤箱里的苹果派好了吗?”
龙套叔叔(苦涩地):“派?呵,就像这个家,外面看着还行,里面早糊了。”
赵思宇镜头不会说谎,丽莎看起来不像要去厨房。
他将焦点精准地拉回了焉婧婉的角色。
压力给到了焉婧婉。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膝盖上悄悄握紧,指节发白。她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父亲”、“母亲”、“叔叔”,最后看向“堂弟”的镜头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寂静。
焉婧婉那个夏天,阁楼上的不是意外。
她没有直接说出真相,却用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记忆拉回一个特定的、显然被刻意遗忘的时空,留下了巨大的悬念和更深的恐惧。
教室里鸦雀无声。汉斯先生摸着下巴,眼睛亮得惊人。
故事继续,但因为焉婧婉抛出的这颗深水炸弹,后续的台词都围绕着“阁楼”、“那个夏天”展开,猜测、否认、恐惧……家庭隐藏的伤疤被一层层撕开。焉婧婉始终沉浸在“丽莎”的情绪里,她的每一句台词都精准而充满情感,时而防御,时而攻击,将角色内心的风暴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终,故事在一个充满悬念和未解之谜的点上被汉斯先生叫停。
汉斯先生难得地鼓了掌,目光在学生们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焉婧婉身上。
龙套(汉斯先生)很好!尤其是丽莎——Yan Jingwan,是吗?
焉婧婉还有些没出戏,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龙套(汉斯先生)你的切入点非常锋利,‘无法再假装正常’这个情境,你不仅理解了,而且用‘决定说出真相’这个动作赋予了它灵魂。你后续的每一次应对,每一次情绪转换,都建立在角色强大的内心驱动上,而不是被动反应。你很擅长在限制中寻找爆发点,并且……
龙套(汉斯先生)你相信你的角色,哪怕只有一句话,你也给了她一个完整的世界。这是非常宝贵的天赋。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投向焉婧婉,带着钦佩和些许羡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微红,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赵思宇坐在她斜对面,隔着几个人,安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早已料到的欣赏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他见过她在片场的认真,知道她有多努力,此刻她的光芒被权威认可,他并不意外。他甚至在心里默默评估,刚才那个情境如果拍成短片,机位该怎么安排才能最好地捕捉她那一刻决绝又脆弱的神情。
课间休息时,焉婧婉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和表扬中。赵思宇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赵思宇“阁楼上的不是意外”?亏你想得出来。后续的悬念留得够狠。
焉婧婉接过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小得意。
焉婧婉跟你学的啊,赵导。你不是总说,好的故事要懂得藏和露吗?
赵思宇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
赵思宇青出于蓝。
他看着她因为被认可而发光的脸,心想,或许汉斯先生说对了一点,她确实有一种天赋,不仅能构建角色的世界,也能不经意间,照亮他严谨规划、有时略显灰暗的导演视角。
(第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