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而确定的轻响,将外界的一切喧嚣彻底隔绝。玄关处光线微暗,只有远处落地窗投来的、被窗格切割过的阳光,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明亮的光带。
英吉利背靠着门板,仿佛需要这点支撑。他松开了手,但目光却像最坚韧的丝线,紧紧缠绕着法兰西,不容他逃离分毫。那句问话,低沉而缓慢,在安静得过分的玄关里清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五年积压的重量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害怕再次落空的颤抖。
法兰西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他看着英吉利,看着那双深邃的、此刻盛满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祖母绿眼睛,看着他那副微微滑落、镜片后睫毛低垂的金丝眼镜,看着他紧抿的、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冷静的嘴唇。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有些失控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互相撞击。
法兰西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英吉利西装的面料——正是他早上在衣柜里看到的那件墨蓝色暗纹西装,袖口还绣着他们名字的缩写。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下英吉利手臂肌肉瞬间的绷紧。
他的手指缓缓上移,越过西装的领口,最终停留在英吉利的脸颊上。指尖微凉,触碰到对方皮肤上略高的温度。
英吉利没有动,也没有避开,只是呼吸骤然加重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我有很多话想说,”法兰西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在英吉利的心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很想你,想说我后悔了……”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英吉利的脸颊,感受着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但那些好像都不够……”法兰西深吸了一口气,望进那双绿色的深潭里,“英吉利,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爱你。从未停止过。”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英吉利眼中最后一道堤防。那强装的冷静和克制轰然倒塌,露出了底下汹涌了五年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感。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将法兰西用力地拉向自己,紧紧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了他。手臂箍在法兰西的背上,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法兰西也立刻回抱住他,同样用力,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确认彼此的真实存在,填补这五年间所有的空白和距离。
英吉利的脸深深埋进法兰西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法兰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颈间传来的、一点湿热的感觉。
他在哭。
这个认知让法兰西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酸涩和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他收紧了手臂,轻轻拍着英吉利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英吉利……”他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语,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离开了……再也不会了……”
英吉利没有出声,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像是时光碎裂的金粉,无声地见证着这场迟到太久的拥抱和解。
不知过了多久,英吉利的颤抖渐渐平复下来。他微微抬起头,但依旧没有松开怀抱。金丝眼镜有些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明显的红晕,睫毛湿漉漉的,但他看向法兰西的目光却异常明亮,像是被泪水洗刷过的绿宝石,清晰地倒映着法兰西的样子。
“法兰西……”他开口,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沙哑得厉害,“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惯有的、别扭的强硬,但眼底深处却是全然的脆弱和失而复得的珍视。
法兰西看着他,心疼又忍不住想笑。他伸手,轻轻帮英吉利扶正了眼镜,指尖擦过他微湿的眼角。
“我保证。”法兰西郑重地说,然后凑上前,吻了吻他泛红的眼皮,吻去了那一点残存的湿意,“用一切保证。”
这个轻柔的吻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英吉利深吸一口气,猛地低下头,准确地攫取了法兰西的嘴唇。
这个吻不再是咖啡馆那个带着试探和安抚的轻触,也不是停车场那个充斥着激烈情绪的确认。它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和积压了五年的所有爱恨痴缠,炽热、深入、不容拒绝,仿佛要通过这个方式,将失去的时光一点点抢夺回来。
法兰西积极地回应着,双手攀上英吉利的脖颈,指尖插入他后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间,微微弄乱了发丝。
呼吸交错,气息交融。玄关的空气迅速升温,弥漫开一种暧昧而急切的气息。五年分离带来的所有痛苦、思念、误解和怨恨,都在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吻里激烈地碰撞、燃烧,然后化为灰烬,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所取代。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勉强分开。额头相抵,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英吉利看着近在咫尺的法兰西,看着他被吻得泛着水光的唇瓣和同样泛红的脸颊,祖母绿的眼底暗潮汹涌。
“法兰西,”他哑声说,呼吸不稳,“欢迎回来。”
说完,他再次吻了上去,同时手臂用力,几乎是半抱着将法兰西带离玄关,向着洒满阳光的客厅深处走去。
窗外,泰晤士河水静静流淌,伦敦塔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屋內,中断了五年的时光终于重新开始流动,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失而复得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