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漏了个窟窿。
林晚拖着行李箱站在304门口,钥匙在锁孔前停了三秒。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中介发来的消息还亮着:「房子空置三年,前任房主病逝,家属全权委托出租,无任何纠纷。」
可她分明看见,阳台那个灰扑扑的陶罐,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
是它自己,歪了半寸。
林晚后退半步,鞋跟磕在楼道瓷砖上,清脆一响。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进脖颈,冰得她打了个颤。她用力眨了眨眼——陶罐静止了,像所有城市阳台上该有的摆件一样,落满灰尘,沉默如石。
她推门进去。
屋内陈设老旧但整洁,米色布艺沙发,原木茶几,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混着霉味,像是很久没人住,又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气息。
她放下行李,走向阳台。
玻璃门吱呀一声推开,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她盯着那个陶罐,心跳如鼓。罐身刻着几个小字:「陈砚之,生于1989,卒于2021。」
三年前死的。
她蹲下,手指悬在罐口上方,没敢碰。
“你……能听见我吗?”她轻声问。
陶罐没动。
她松了口气,自嘲一笑:“林晚,你是不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转身要走,身后“咚”一声闷响。
她猛地回头——陶罐倒了,骨灰洒出一小撮,灰白粉末在潮湿的地砖上凝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冷。”
林晚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
她在殡仪馆做过半年临时工,见过被车祸碾碎的躯体,见过烧焦的遗体,甚至亲手给自杀的年轻人缝合过崩裂的头皮。可从没见过死人……主动写字。
她蹲下,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对着陶罐说:“你是……陈砚之?”
陶罐不动。
她又问:“你为什么在我家阳台?”
风忽然停了。
骨灰缓缓蠕动,重新拼出两个字:
“等你。”
林晚猛地后退,撞翻了晾衣架。铁杆砸地,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抓起背包就要往外冲,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陌生号码。
她接起,听筒里传来沙哑的男声:“别走。你要是走了,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
她浑身一颤:“你是谁?”
“我是陈砚之。”他说,“我死了三年,但没走。我在等一个人,一个会搬进这间房子的人。”
林晚几乎要尖叫,可那声音继续说:“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左手腕内侧,是不是有一道月牙形的疤?七岁那年,你在幼儿园滑梯上摔下来,流了好多血,是你妈抱着你跑去医院的。”
她猛地捂住手腕。
那道疤,没人知道。
“还有,你小学三年级时,养过一只叫‘小黄’的流浪猫,它后来被车撞死了,你把它埋在小区后山的梧桐树下,每年清明都偷偷去放一朵白菊花。”
林晚呼吸急促,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你怎么……”
“因为,”他说,“我就是那天在梧桐树下,看见你哭的人。”
电话挂断。
屋里死寂。
林晚瘫坐在地,望着那个陶罐,脑子里炸成一片。
她根本不认识陈砚之。
可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甚至包括……她十八岁那年,在高考前夜,站在天台边缘,被一个陌生男人拉下来的那段记忆。
那人没说话,只递给她一杯热奶茶,说:“明天会好的。”
她记得那杯奶茶是珍珠波霸,三分糖,加布丁。
她一辈子再没喝过那个口味。
而现在,那个男人,死了三年,骨灰在她家阳台,说他在等她。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搜索“陈砚之”。
跳出来的第一条新闻,标题刺眼:
《青年作家陈砚之病逝,生前最后一句话:她还没来。》
配图是张黑白照片——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眉眼温和,嘴角有道浅浅的笑纹。
林晚瞳孔骤缩。
她认得这张脸。
就是那天,天台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