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没搬走。
她试过。
凌晨两点,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楼道里,钥匙已经插进锁孔。可就在她拧动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啪”地全灭了。
黑暗中,她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紧接着,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来自她自己的号码:
「你要是敢走,我就让这栋楼的每一个人都梦见你。」
她猛地抬头——三楼、五楼、七楼的窗户,一扇接一扇亮起。
每一扇窗后,都站着一个人,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她。
她逃回屋里,锁上门,背靠门板滑坐在地。
第二天,她去查了这栋楼的住户记录。
304三年前的房主,确实是陈砚之。肺癌晚期,独居,无妻无子。父母早逝,唯一亲戚是个远房表哥,签了火化同意书后就再没出现。
他的书稿,全被烧了。
只留下一句遗言:“等她来。”
林晚翻遍他生前所有公开资料——他是作家,写治愈系爱情小说,粉丝不多,但极忠诚。他的最后一本书叫《等你来》,未出版,手稿被焚。
可就在她查资料的当晚,电脑屏幕突然蓝屏。
几秒后,文档自动打开。
标题:《等你来》
正文开始浮现,像有人在用看不见的手指敲击键盘:
「我知道你会来。
你总是迟到,但从不缺席。
七岁那年你摔伤,我躲在梧桐树后,想冲出去扶你,却怕吓到你。
十二岁那年你丢了校服,我在公交站看见你蹲在路边哭,想递上外套,却怕你误会。
十八岁那年你站在天台边缘,我终于冲上去拉住你。
可你没认出我。
你说谢谢,喝完奶茶就走了。
我记住了你手腕上的疤,记住了你睫毛颤动的样子,记住了你说‘明天会好的’时,眼里闪过的光。
我写了三十六万字,只为告诉你:我一直在。
可你没来。
我病了。
肺像被砂纸磨着,咳出的血染红稿纸。
医生说只剩三个月。
我求他们别火化我,让我留在阳台,面朝你可能来的方向。
三年了。
今天,你终于来了。
林晚,这次,别再走了。」
林晚泪流满面。
她关掉文档,可它又自动弹出。
她拔掉电源,电脑却自己启动。
她砸了主机,第二天醒来,笔记本完好无损,屏幕上又是一行字:
「我死了,但爱没死。」
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
他不再吓她。
他会在她加班时,让台灯忽明忽暗,像在点头应和她的疲惫。
她煮泡面,水壶会自动烧开。
她失眠,书架上的书会一本本翻动,发出沙沙声,像在念故事哄她入睡。
她甚至开始跟他说话。
“今天客户又刁难我。”
“你说我该辞职吗?”
“我爸妈又催婚了,烦死了。”
他从不直接回答。
但第二天,她总能收到匿名快递——一本温暖的小说,一杯还温着的珍珠波霸奶茶,一张手写便签:
「明天会好的。」
字迹和新闻照片里的签名,一模一样。
她开始查他生前的一切。
去图书馆翻他出版过的书,《春樱不落》《夏夜微光》《秋信未寄》《冬眠日记》。四本书,讲的都是单向暗恋,主角从未相认,却在彼此生命里留下痕迹。
她读到最后一页,发现每本书的版权页都印着同一句话:
「献给那个我从未说出口的人。」
她去他常去的咖啡馆。
老板记得他:“总坐靠窗位置,戴眼镜,话少,点一杯美式,写到深夜。有次我问他写什么,他说‘在等一个人看完’。”
她去他看病的医院。
护士翻出病历:“他最后清醒时,反复说一句话——‘她会来的,你们别动我。’”
她站在医院天台,正是三年前她差点跳下去的地方。
风很大。
她闭上眼,仿佛看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冲上来,一把抱住她。
“别跳。”他说,“你值得更好的明天。”
她睁开眼,空无一人。
可地上,有一张泛黄的纸条。
上面写着:
「这次换我等你。」
她终于明白。
他不是鬼。
他是执念。
是爱到极致,不肯散去的灵魂。
可她还是不敢信。
直到那天,她发高烧,昏睡中听见有人哼歌。
是《小幸运》。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歌。
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阳台的陶罐在发光。
灰烬缓缓升起,在空中拼成一个透明的人影。
他穿着白衬衫,戴黑框眼镜,眉眼温柔。
他蹲在床边,用手背试她额头的温度。
林晚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他笑了:“别怕。我就陪你一晚。”
那一夜,她烧退了。
清晨醒来,陶罐恢复原状,可枕边多了一张湿漉漉的毛巾,和一杯温水。
她终于崩溃大哭。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对着空屋嘶喊,“你死了!你已经死了!我不认识你!我们从没在一起过!你凭什么缠着我!”
屋里寂静。
许久,茶几上的水杯突然裂开一道缝。
水渗出,在玻璃面写下:
“我不求你爱我。
我只求你,别再忘记我。”
她瘫坐在地,心如刀割。
原来最痛的不是死亡,是被活着的人遗忘。
而他,宁愿化作骨灰,也不愿被她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