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决定放他走。
她订了机票,飞往海南。
陈砚之生前在书里写过:“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把我撒进海里吧。海风自由,像你奔跑的样子。”
她站在三亚的沙滩上,夕阳熔金。
她打开陶罐,骨灰在海风中微微颤动。
“陈砚之。”她轻声说,“我来了。
我读了你的书,去了你的地方,听了你的声音。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
可我也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我不能一辈子活在你的执念里。
我要往前走。
所以……再见了。”
她扬起手。
骨灰即将洒出的瞬间,海面忽然翻涌。
风停了。
浪静了。
时间像被按下暂停。
骨灰在空中凝固,每一粒都泛着微光。
然后,它们开始移动。
不是被风吹散,而是有意识地重组。
在她面前,灰烬缓缓凝聚,先成轮廓,再添细节——白衬衫,黑框眼镜,手腕上的旧表,嘴角那道熟悉的笑纹。
陈砚之,完整地站在她面前。
不是幻影。
不是错觉。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沙粒。
“林晚。”他声音温和,像从前一样,“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她泪如雨下:“你……你怎么能……”
“执念太深,魂不得散。”他说,“可今天,你来送我。
所以,我终于可以……好好告别。”
她摇头:“我不想告别。
我刚找到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也记得你。
天台那杯奶茶,我存了三年的收据。
你写的书,我一本不落全买了。
你去的咖啡馆,我每周都去坐一晚。
我不是不在乎。
我是怕,怕你是假的,怕我疯了,怕醒来什么都没了……”
他笑了,抬手擦去她的眼泪。
“现在呢?”
“现在……”她哽咽,“我不想你走。”
海风忽然吹起。
远处传来钟声。
一艘白色游船缓缓靠岸,甲板上站着牧师,手持圣经,笑容慈祥。
“这是……”她愣住。
“我预定了三年。”他说,“就等你说愿意。”
她瞪大眼:“你疯了吗?跟一个死人结婚?”
“法律上不行。”他笑,“但爱里,没有生死。”
他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枚戒指——由骨灰与海砂熔炼而成,内圈刻着:
「情愫绕指柔,三生石上约。」
“林晚,你迟到了三年。
但我不怪你。
因为爱,从不怕晚。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蹲下,与他平视,泪眼朦胧。
“你确定?
我脾气差,爱吃醋,半夜会抢被子,还会把袜子乱扔。
你死了都管不了我。”
“所以我得活着。”他说,“求你,带我回去。”
她愣住。
“什么意思?”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那里,竟有心跳。
“执念可聚形,爱能逆生死。
只要你信我,我就还能活。”
她颤抖:“可你已经……”
“心停过,肺烂过,骨成灰。
可这里——”他指心口,“一直为你跳着。”
她终于明白。
灵魂不灭,是因爱不息。
她点头,哽咽:“我愿意。”
他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
就在那一刻,海面金光大作。
他的身体开始变化——肤色恢复,呼吸加深,心跳由弱变强。
牧师走来,微笑:“恭喜,二位。
生死为证,爱即永生。”
他们在海天之间宣誓。
没有宾客,只有潮声为贺。
没有婚纱,她穿着白衬衫,他穿着旧西装。
戒指微烫,像一颗复苏的心。
婚礼结束,他牵她回酒店。
夜深,她靠在他肩上,听他心跳。
“以后怎么办?”她问。
“我重写一本书。”他说,“叫《我娶了活过来的骨灰盒》。”
她笑出声,捶他一下。
他搂紧她:“这次,换我陪你到老。”
她闭眼,安心入睡。
凌晨三点,她醒来上厕所。
路过镜子,她愣住。
镜中,她手腕上的月牙疤,正在缓缓消失。
她冲进卧室,摇醒他:“我的疤……不见了!”
他睁开眼,微笑:“因为,你不再需要它提醒自己坚强了。
有我在。”
她怔住。
第二天清晨,她打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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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病逝作家奇迹生还?目击者称见其与女子海边完婚》
配图是模糊的背影,一男一女相拥而立,海风扬起她的发,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
她关掉手机,看向身旁还在熟睡的男人。
阳光洒在他脸上,睫毛轻颤,像重生的蝶。
她轻抚他脸颊,低语:
“陈砚之,
你是我这辈子,
最大的奇迹。”
窗外,海风轻拂,阳台上的空陶罐,悄然裂开一道缝。
像在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