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雷狮和学士安迷修
安迷修和雷狮两人掠过国子监的红墙,砖缝里积着半枯的梧桐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安迷修拢了拢直裾的宽袖,指尖刚触到微凉的布料,就被身侧人伸来的手攥住
雷狮的指节带着常年握剑柄的薄茧,却把他的手揣进了自己外袍的暗袋里,暖得像揣了团小炭
“走这么慢,是想在这儿喂乌鸦?”雷狮的声音混着风声,尾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今天没束发,墨色的长发用根红绳松松系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风吹到耳边,倒少了几分平日在兵部的凌厉,多了些少年气
安迷修没挣开他的手,目光却被墙根那丛枫树勾了去
满树枫叶红得像燃着的火,有片完整的枫叶正打着旋儿往下落,刚好飘到他脚边
他停下脚步,弯腰想去捡,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雷狮,耳尖悄悄泛了红:“雷狮,你看那片枫叶……颜色多正,要不要捡回去?”
雷狮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地上的枫叶,眉梢挑了挑,语气带着点故意的嫌弃:“捡片破叶子做什么?幼稚”
他晃了晃攥着安迷修的手,指尖轻轻刮过对方的掌心,“你当是小姑娘攒花笺呢?捡回去放几天就枯了,最后还不是要扔进垃圾桶——哦,你们文人叫废纸篓”
安迷修被他说得脸更红,缩回手挠了挠鬓角,小声反驳:“也不是要攒着……就是觉得好看,留几天也好”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再弯腰,只是盯着那片枫叶被风又吹远了些,才跟着雷狮继续往前走
雷狮没再调侃他,只是走路的速度慢了些,还故意把风往自己这边挡了挡,不让凉风吹着安迷修的脖子
两人沿着国子监街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雷狮要去兵部递军报,安迷修则得回翰林院整理新译好的番邦文书
在街角分岔时,雷狮忽然伸手揉了揉安迷修的头发,把他束发的玉簪都碰得晃了晃:“晚上我来翰林院接你,带你去吃西街的糖炒栗子”
安迷修点点头,看着雷狮转身时,外袍下摆扫过路边的草叶,还隐约看见他弯腰捡了什么,又很快揣进了怀里
他想问,却被雷狮回头递来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那眼神里藏着点狡黠,像偷了糖的小孩,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三日后的午后,安迷修在翰林院整理上月的边军文书,指尖翻到一本装订好的兵策时,忽然从纸页间掉出一片东西
他弯腰去捡,才发现是片枫叶——叶片完整,红得鲜亮,边缘还带着点自然的卷翘,正是那天他在国子监墙外看到的那种
他正纳闷这枫叶怎么会夹在文书里,目光又落在了枫叶旁的一张便签上
便签是雷狮常用的竹纸,字迹飞扬,带着点武将特有的力道,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送给垃圾桶”
安迷修拿着便签的指尖顿了顿,忽然想起那天雷狮说“幼稚”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想起他转身时揣进怀里的东西
想起昨晚吃栗子时,雷狮还故意把剥好的栗子塞进他嘴里,说“多吃点,别总盯着文书,眼睛该花了”
窗外的风又吹进来,卷起桌角的纸页,也吹得枫叶轻轻晃动
安迷修把枫叶和便签小心地夹回自己的手札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这人嘴上说着嫌弃,却还是把他觉得好看的枫叶捡了回来,还特意夹在他会看到的文书里,连便签都写得这么别扭又可爱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雷狮的声音隔着窗棂飘进来:“安迷修,整理完了没?带你去看城西的枫树林,比国子监那几棵好看多了”
安迷修把札记合上,起身往门口走,刚推开门就撞进雷狮怀里
对方伸手扶住他的腰,挑眉问:“傻笑什么?捡到糖了?”
他抬头看雷狮,眼底盛着笑意,把手里的札记晃了晃:“没捡到糖,捡到了一片枫叶——还是某个说捡枫叶幼稚的人送的”
雷狮的耳尖难得红了点,却还嘴硬:“谁送你了?那是我整理文书时不小心掉进去的,你别自作多情”
说着,却伸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放软了些,“走了,再不去枫树林,叶子该落光了”
安迷修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
他看着雷狮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暮秋的风,这红透的枫叶,还有身边这个嘴硬心软的人,都比春日的繁花、夏日的蝉鸣,更让人觉得温暖
走到街角时,安迷修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一棵枫树说:“雷狮,你看那片枫叶,比你送我的那片还好看”
雷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说话,却悄悄松开他的手,弯腰把那片枫叶捡了起来,揣进了自己的外袍口袋里
安迷修看着他的动作,没拆穿,只是笑着跟上他的脚步
他知道,过几天整理文书时,大概又会收到一张写着“不小心掉的”的便签,还有一片崭新的枫叶
毕竟,有些人的温柔,从来都不在嘴上,而在那些别扭的小动作里,在那些“幼稚”的小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