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突然落下来的。
没有预兆,也没有风,整座城市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雨丝斜斜地刺入地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根针扎进泥土。
沈知微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白炽灯惨白地照着她的脸,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从走廊尽头飘来。她猛地坐起,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又梦到他死了。
这一次,是在地铁站。
人潮汹涌,陈砚穿着那件她送的深灰色风衣,背影挺拔如松。她想喊他,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秒,一道黑影从站台边缘跃下,陈砚猛地扑过去拉人,自己却被惯性带出护栏——
坠落。
她眼睁睁看着他摔下去,像一片被风撕碎的叶子。
“不要!”她尖叫出声,手指死死抠进掌心。
可睁开眼,眼前只有空荡的走廊和滴答作响的挂钟。护士站的值班表上写着:凌晨3:17。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
【未接来电 × 7】
【未读消息 × 12】
全是陈砚的。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小时前发的:
“知微,你又梦到我死了?”
她手指僵住。
怎么可能?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连续七天梦到陈砚死于不同场景——车祸、火灾、跳楼、溺水……每一次都真实得让她醒来时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迹。
而更诡异的是,每次梦醒,陈砚都会准时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又梦到我了?”
仿佛他也在“看”她的梦。
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显示:陈砚。
她盯着那两个字,呼吸发紧。接,还是不接?
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像某种倒计时。
她终于按下接听键。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刚从梦中惊醒。
“你怎么知道……我又做了那个梦?”她声音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因为我也梦到了。”他说,“你抱着我哭,说对不起,说如果那天你没让我去接你,我就不会死。”
沈知微浑身一震。
那是她七天前的梦——陈砚为她挡酒驾司机,当场身亡。
“不可能……”她喃喃,“那只是我的梦。”
“可我在梦里,清清楚楚听见你说这句话。”他顿了顿,“知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同步’?”
她猛地抬头。
走廊尽头,一个身影静静站着。
黑色风衣,轮廓分明,正是陈砚。
可手机里,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刚从实验室出来,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你怎么了?”
她盯着那个“陈砚”,喉咙发干。
——如果电话里的他是真的,那走廊尽头的,是谁?
那人缓缓抬手,朝她挥了挥手机。
屏幕上,正亮着她的来电界面。
她低头,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状态。
——两个陈砚,同时存在。
“知微。”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压低,“别回头。”
她僵住。
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却又一步步逼近。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
“我来了。”身后的人说,声音与电话里的陈砚一模一样。
她猛地转身——
空无一人。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通话已断。
走廊尽头的“陈砚”消失了,值班表上的时间,停在3:17,一动不动。
她蹲下身,颤抖着捡起手机。
屏幕裂了,但还能用。
她点开通话记录——
没有刚才那通电话。
一条都没有。
可手机显示,通话时长:4分38秒。
她冲进护士站,抓住值班护士:“刚才……有没有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来过?”
护士抬头,一脸茫然:“这层楼今晚没人来过,除了你。”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
“你是沈知微吧?”护士翻了下记录,“你男朋友陈砚半小时前打过电话,说你最近睡眠障碍严重,让我们留意你有没有梦游。”
她脑子“嗡”地一声。
“他……还说什么?”
“他说,你最近总梦见他死,而且每次梦醒,都会出现在他家楼下。”
沈知微浑身发冷。
她住城东,陈砚住城西,地铁要换乘三次。
可她,从未记得自己走过这条路。
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新消息。
陈砚发来的照片。
是她的脸。
睡着的脸。
背景是她的卧室。
拍摄时间:五分钟前。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如墨,雨仍未停。
而她的床,正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