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毫无预兆。
像谁打翻了天上的水库,哗啦啦地砸下来。
陈知夏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攥着一张湿了一角的结婚证申请表。她没打伞。雨水顺着发丝滑进脖颈,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不是来领证的。
她是来阻止别人领证的。
手机屏幕亮着,微信对话框里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我今天必须和她领证。”
发信人叫周临川。
她的 boyfriend,谈了五年的 boyfriend。
现在,正和另一个女人,站在她身后那扇玻璃门内,准备登记。
陈知夏转过身。
玻璃被雨水模糊,但她还是看清了——
周临川穿着她去年送他的那件浅灰西装,袖口还留着她亲手缝的暗线。他低头和工作人员说话,神情认真。
他旁边的女人穿白裙,扎低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很干净,很温柔,像极了他们大学时一起看过的日剧女主。
可陈知夏知道,那女人叫沈照,是周临川的高中同学,也是他初恋。
十年前分手,五年没联系,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他们公司楼下,手里拎着一盒她最爱吃的桂花糕。
“她妈妈快不行了,想看她结婚。”周临川说这话时,眼圈红了。
“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等她妈妈走了,我就回来。”
陈知夏当时没哭。
她只是默默收拾了他的牙刷、剃须刀、衣柜里那件她织了一半的毛衣。
然后把他锁在了门外。
可她没想到,他会真的来领证。
更没想到,自己会站在这里,像个小丑一样,等着看他们牵着手走出来。
她掏出手机,拍下那对身影。
发朋友圈,配文只有五个字:“新郎在别处。”
三分钟后,点赞破百。
评论炸了。
“卧槽?这不是上周热搜那个‘为爱牺牲’的周临川吗?”
“我记得他发过长文,说这辈子只爱一个人,结果转头就娶别人?”
“姐妹快跑!这男的是PUA祖师爷!”
“等等……那个穿白裙的是沈照?她妈不是去年就去世了吗?”
陈知夏盯着最后那条评论,心跳漏了一拍。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玻璃门内。
沈照正从包里拿出一张病历卡,递给工作人员。
上面写着:“晚期肺癌,预计生存期3个月。”
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进水坑。
“你来干什么?”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知夏回头,看见周临川站在雨里,西装半湿,眉头紧锁。
“你跟踪我?”
“沈照的妈妈……不是去年就走了吗?”她声音发颤。
周临川脸色一变:“谁告诉你的?”
“网上有人认出她了。她妈去年在微博发过告别信,你还点过赞。”
“那你以为我是骗子?”他冷笑,“她妈是走了,可她自己得了癌。她不想一个人走完最后一程,我答应她,陪她走完。”
陈知夏愣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
可就在这时,民政局的门再次打开。
又一对情侣走了出来。
男的穿着黑色风衣,女的披着红披肩。
陈知夏瞳孔骤缩——
那是她上司,陆沉。
而他身边的女人,是她闺蜜,林晚。
他们手里,赫然拿着鲜红的结婚证。
雨更大了。
陈知夏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中。
她记得昨天林晚还抱着她哭,说陆沉出轨了,她快撑不住了。
她甚至陪她喝了一整瓶红酒,听她说“男人都是狗”。
结果呢?
他们今天偷偷领证了。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周临川看着她,语气忽然软了:“知夏,我知道你难受。但我和沈照真的只是名义夫妻,等她走了,我会离婚,回来找你。你信我一次。”
陈知夏没说话。
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申请表。
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周临川的名字。
曾经,她以为这张纸能锁住爱情。
现在,它湿透了,字迹模糊,像一场笑话。
她把表格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转身走进雨里。
手机震动。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你男朋友和沈照的真相吗?明早十点,城南咖啡馆。”
她没回。
但那一夜,她没睡。
凌晨三点,她翻出周临川的社交账号。
一条都没删。
全是他们五年的点滴:她生日的惊喜派对,她发烧时他熬的粥,她第一次见他父母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里,他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全世界。
她心软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在帮她?
可当她点进沈照的朋友圈时,整个人僵住。
最新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发的。
视频里,沈照躺在病床上,周临川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背景音里,护士喊了一句:“37床,周太太,该打针了。”
周太太。
不是“名义夫妻”。
是“太太”。
陈知夏的手指发抖。
她继续往上翻。
沈照的朋友圈,几乎全是周临川。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遛狗,甚至……一起看产检报告。
最后一张图,是一张B超单。
日期是两个月前。
诊断写着:“宫内早孕,约8周。”
她猛地合上手机。
眼泪砸在屏幕上。
原来不是她疯了。
是他骗了她。
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她想起三个月前,周临川突然说公司派他去外地出差。
整整一个月,音讯全无。
他说是项目保密。
可现在看来,那一个月,他根本不在出差。
他在陪沈照,安胎。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
雨还在下。
她打车直奔城南咖啡馆。
第二天十点整。
她推开门。
角落里,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抬头看她。
摘下眼镜的瞬间,陈知夏差点尖叫。
是沈照。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你很久了。”沈照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会来。”
陈知夏冷笑:“你演得挺像,癌症晚期?怀孕?你就不怕报应吗?”
沈照没生气。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的真实病历。你自己看。”
陈知夏翻开。
第一页:“健康体检报告,各项指标正常。”
第二页:“无妊娠记录,子宫未见异常。”
第三页:“心理评估:中度焦虑,轻度人格分裂倾向。”
她愣住。
“你……没病?也没怀孕?”
“没有。”沈照苦笑,“但周临川以为我有。他以为我妈妈刚走,我又得了癌,活不了多久。他心疼我,所以答应和我结婚。”
“那你为什么要骗他?”
“因为我不想输。”沈照眼神突然锐利,“大学时我追他,他选了你。十年后我回来,他还是只看着你。哪怕我装病,装怀孕,他心里最重的,依然是你。”
陈知夏沉默。
她忽然觉得可悲。
两个女人都在用谎言争夺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自以为在拯救别人,其实早就迷失了自己。
“那你现在告诉我真相,是想让我原谅他?”
“不。”沈照摇头,“我是想让你看清他。他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深情男人。他是懦夫。他不敢拒绝我,也不敢彻底离开你。他想两头占着,三个人的局,他想当好人。”
陈知夏攥紧了杯子。
热水烫手,她却感觉不到疼。
“你知道吗?”沈照轻声说,“他昨天还跟我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对外说是早产,然后送养。他甚至联系好了福利院。”
陈知夏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冲出咖啡馆,拨通周临川的电话。
“我们分手。”
“别闹,我现在在开会。”
“我说,我们分手。从今天起,我不认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是不是见沈照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的一切,都是你给她的机会。”
“知夏,你听我解释……”
她挂了电话,拉黑。
雨停了。
阳光刺眼。
她站在街口,忽然笑了。
原来最狠的报复,不是撕破脸,不是哭闹。
是转身离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留。
她不知道的是,街对面的车里,陆沉正看着她。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婚姻无效申请书”。
而申请人一栏,赫然是林晚的名字。
他点燃一支烟,低声说:“傻姑娘,你以为只有你在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