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柏欣妤八岁，奶奶给她穿上漂亮衣服，带去参加一个很热闹的寿宴。
宴会厅里吵吵闹闹的，大人们端着酒杯走来走去，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奶奶很快就和几个熟识的老姐妹聊到了一起，把她忘在了脑后。
柏欣妤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两条腿够不着地，无聊的晃着。她不喜欢这种地方，太吵，也太陌生，只想奶奶快点聊完天，带她回家。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双精致的小皮鞋停在了她面前。她抬起头，看到一个比她高一些的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白色公主裙，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脸上带着笑：“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
柏欣妤看着她，没说话，只是往沙发里面缩了缩。女孩也不在意，从身后拿出一块切好的蛋糕，上面有颗红彤彤的草莓：“这个给你吃，是我爷爷生日蛋糕上最大的一颗草莓。”
女孩把盘子递到她面前。
柏欣妤看着那颗草莓，又看了看女孩带笑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我叫朱怡欣，你呢？”
“柏欣妤。”她小声回答，手指抠着蛋糕盘子的边缘。
朱怡欣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沙发陷下去一点。柏欣妤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和宴会厅里混在一起的食物味道不一样。
她拿起小叉子，小心的戳起那颗草莓放进嘴里，很甜，汁水也多。
“好吃吗？”朱怡欣问，眼睛亮亮的。
柏欣妤点点头，嘴里含着草莓，不好说话。
“我看你坐了好久，谁也不理。”朱怡欣说，她的目光扫过柏欣妤身上的小裙子，“你也是跟家里人来的？”
“嗯。跟我奶奶。”柏欣妤终于咽下草莓，她抬手指了指远处正和人聊得开心的柏老太太，“她好像把我忘了。”
朱怡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回头：“大人都这样。今天这个宴会是我家办的，我爷爷过生日，他们也是只顾着自己聊天。”她随即又笑起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有我陪你玩了。”
柏欣妤这才仔细打量身边的女孩，朱怡欣比她高半个头，眉眼已经有点长开了，显得很秀气，白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很白。柏欣妤觉得，她比自己认识的所有小女孩都好看。
“你几岁啊？”柏欣妤问。
“十四岁。”朱怡欣回答，“你呢？”
柏欣妤愣了一下，她觉得十四岁应该是个小大人了。
“八岁。”柏欣妤小声说。
“那我比你大六岁唉。”朱怡欣说的很自然，“你可以叫我姐姐。”
柏欣妤没吱声，只是继续低头吃蛋糕。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松软的蛋糕，但刻意避开了盘子边缘的奶油花。
朱怡欣安静的坐在旁边看她吃，没有要走的意思，等柏欣妤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叉子，嘴角沾了点白色的奶油。
“给。”朱怡欣递过来一张干净的纸巾，柏欣妤接过，胡乱擦了下嘴。
“你好像不喜欢吃奶油？”朱怡欣指了指盘子里被柏欣妤特意撇开的那部分。
柏欣妤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嗯……太腻了。”她老实说。
朱怡欣点点头：“我也不太喜欢太甜的奶油，下次我帮你夹中间的蛋糕心，那里奶油少。”
没有下次了，柏欣妤在心里想，这种宴会她再也不想来了。但朱怡欣认真的语气让她没把话说出口。
“这里太闷了，我们去那边阳台透透气吧？”朱怡欣提议，指着宴会厅侧门的一个小阳台。阳台玻璃门关着，但能看到外面深蓝的夜空和星星点点的灯火。
柏欣妤看了看还在热聊的奶奶，点点头。她跳下沙发，小鞋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响。
朱怡欣走在前面，替她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外面的凉风一下子吹了进来，带着夜晚植物清爽的味道，吹散了厅里的闷热和吵闹。
阳台不大，摆着几盆绿植，栏杆是白色的。城市的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
晚风吹起朱怡欣束起的发尾，也拂过柏欣妤的脸颊，很舒服。柏欣妤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在里面闷得慌的感觉，一下子好了很多。朱怡欣也靠在她旁边的栏杆上，侧头看她，问道：“这里好吧？”
“嗯。”柏欣妤用力的点头，感觉轻松多了。
“我以前也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后来发现躲到这里很清静。”朱怡欣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大人们很少过来。”
两个女孩就这样静静的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夜景。宴会厅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她们身后投下淡淡的影子，里面的吵闹声隔着门，听不太清了。
安静了一会儿，柏欣妤忍不住问：“你也是跟你奶奶来的吗？”
朱怡欣摇头：“我刚刚跟你说过了，这次的宴会是我们家办的，所以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我还有个妹妹，但她最近生病了，就留在家里。”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我爷爷……身体不太好，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切完蛋糕就去休息了。”
柏欣妤听不太懂这些，只觉得朱怡欣说话的语气有点低落。“那你爸爸妈妈呢？”她问。
“在里面应酬呢。”朱怡欣朝宴会厅扬了扬下巴，“和你的奶奶一样。”
又是这样，柏欣妤想，大人总是很忙。
她低头看着楼下花园里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在夜里只剩下黑乎乎的轮廓。
“没关系，”朱怡欣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声音又轻快起来，“反正现在有我们俩作伴。总比一个人傻坐着强，对吧？”
柏欣妤再次点点头。她偷偷瞄了一眼朱怡欣，朱怡欣正望着远处，侧脸在夜光和宴会厅透出的光线下显得很柔和。
这一刻，柏欣妤觉得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身边这个大她六岁的女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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