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市的雨还没停，凌晨一点的青州美术学院家属区一片寂静，只有雨水打在梧桐树叶上的沙沙声。黎若曦被手机铃声惊醒时，指尖还残留着画笔的触感——睡前她刚修改完学生的素描作业，画纸上的炭粉还没完全清理干净。
屏幕上跳动的“姐姐”二字让她瞬间清醒，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她已经坐起身，顺手抓过了外套：
黎若曦姐，怎么了？是不是队里出事儿了？
电话那头的黎若琳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很冷静：
黎若琳拾光画室出了凶案，死者是沈曼。现场有幅她没画完的肖像画，笔触和你很像，司队怀疑画里的人可能和凶手有关，想让你帮忙……把画像补完。
黎若曦沈曼姐？
黎若曦的声音猛地顿住，睡意瞬间消失。她和沈曼算不上深交，但沈曼曾在她刚留校任教时帮过忙，两人偶尔会在美院的画展上碰面，沈曼的油画风格她再熟悉不过——沈曼擅长用暖色调，而那幅未完成的画，眉骨处的处理分明是她惯用的手法，
黎若曦我现在就过去？
黎若琳不用急，现场勘查还没结束，你在家等消息，我让队里的车去接你，大概半小时到。
黎若琳顿了顿，又补充道，
黎若琳别怕，司队也在，就是让你协助还原画像，没别的事。
挂了电话，黎若曦快速穿上衣服，指尖掠过书桌上的素描本，心里沉甸甸的。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水模糊的路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曼的样子——总是笑着，说话温温柔柔的，怎么会突然遭遇不测？
半小时后，崔桀的车停在了家属区门口。黎若曦撑着伞走过去，坐进副驾驶时，发现司薄焱竟然也在后排。他似乎刚抽过烟，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雨水的清冽，警服外套搭在膝盖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多了些疲惫。
司薄焱黎老师，麻烦你了。
司薄焱的声音比白天在队里时低沉些，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素描本上，
司薄焱听说你习惯用自己的工具？
黎若曦嗯，不同的画笔手感不一样，还原细节会更准。
黎若曦把素描本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
黎若曦沈曼姐的画……我刚才想了想，她很少用我的手法画画，除非是画她很熟悉的人，或者……是按照别人的要求画的。
司薄焱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车厢里只剩下雨刷器摆动的声音，崔桀开车很稳，穿过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很快就回到了拾光画室。
此时的画室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查志强还在弯腰勘查，柯瑶刚收拾好法医箱，看到黎若曦来，朝她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黎若琳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伞，把她带到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前：
黎若琳就是这个，你小心点，别碰画布。
画架被小心翼翼地固定着，画布上的颜料还带着微弱的湿润感。黎若曦站在画前，先是沉默地看了几分钟，然后从素描本里拿出炭笔和橡皮，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量尺——她还原画像有个习惯，会先测量已完成部分的比例，再根据骨骼轮廓推断未完成的细节。
黎若曦沈曼姐画的是正面像，已完成的眉骨角度偏锐利，眼窝有轻微凹陷，应该是男性，年龄大概在25到30岁之间。
黎若曦一边说，一边用炭笔在素描本上轻轻勾勒，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
黎若曦她下笔很轻，说明画的时候很放松，没有紧张感，进一步说明她和画中人很熟悉，或者画中人当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司薄焱就站在她身后，目光随着她的笔尖移动。他见过不少画像师，但黎若曦的专注格外打动人——她的眉头微蹙，眼神完全沉浸在画布和素描本之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轮廓，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笔下的“真相”。
黎若曦颧骨高度中等，下颌线有棱角，但线条不生硬，说明不是特别瘦，体型应该偏中等。
黎若曦的笔尖加快了速度，先是补全了左侧的眉毛，又根据右眼的轮廓还原出左眼，
黎若曦鼻梁的阴影部分已经有了基础，鼻尖略圆，不是鹰钩鼻……对了，这里。
她指着画布上人物的左耳位置，那里有一道淡淡的铅笔印记：
黎若曦沈曼姐习惯先画轮廓再上色，这里有个小凸起，应该是耳钉的位置——和查老师发现的那枚银色耳钉吻合。
查志强立刻凑过来，看了一眼画布上的印记，又对比了证物袋里的耳钉：
查志强没错！这个位置和耳钉的尺寸刚好对上，说明画里的人肯定戴过这枚耳钉！
司薄焱的眼神亮了一下。之前他们只知道耳钉是凶手留下的，现在确认画中人就是耳钉的主人，等于直接锁定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征——这比漫无目的地排查监控要快得多。
黎若曦没有停下，继续补全人物的嘴唇和下巴：
黎若曦嘴唇偏薄，唇线清晰，下巴有轻微的胡茬痕迹，说明可能不是特别注重外表，或者平时比较忙，没时间打理……好了。
她放下炭笔，退开一步，素描本上的肖像已经完整——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性，眉眼锐利，鼻梁挺直，左耳有耳钉，下巴带着淡淡的胡茬，眼神看起来有些阴郁，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黎若曦这就是我根据沈曼姐的笔触和已完成部分，还原出的嫌疑人画像。
黎若曦把素描本递给司薄焱，指尖有些发凉，
黎若曦我不敢保证100%准确，但至少能还原80%的特征，尤其是耳钉和眉骨的细节，沈曼姐画得很明确，应该不会错。
司薄焱接过素描本，目光仔细扫过画像上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左耳的耳钉位置，和查志强发现的证物完全吻合。他抬头看向黎若曦，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
司薄焱黎老师，谢谢你，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黎若曦能帮上忙就好。
黎若曦的声音有些轻，目光又落回那幅未完成的油画上，
黎若曦希望能尽快找到凶手，给沈曼姐一个交代。
黎若琳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黎若琳放心，我们会的。现在太晚了，我让崔桀送你回去，有需要的话，我们再联系你。
司薄焱点点头，把素描本递给黎若琳：
司薄焱立刻扫描存档，发给卢阳，让他结合监控，重点排查符合画像特征、戴银色耳钉的男性，尤其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出现在艺海路附近的人。
黎若琳明白！
黎若琳接过素描本，转身走向警车。
崔桀送黎若曦回去时，雨势小了些，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黎若曦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沈曼的笑容和画像上的阴郁眼神，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而此时的拾光画室，司薄焱还在和查志强讨论现场痕迹。查志强刚在画架下方发现了一枚模糊的脚印，尺寸和鞋底纹路已经提取出来，正在和数据库里的信息比对。
查志强队长，脚印是42码，鞋底是普通的运动鞋纹路，没有明显特征，但至少能确定嫌疑人的身高大概在175到180厘米之间，和黎老师还原的画像体型吻合。
查志强拿着痕迹照片，递给司薄焱，
查志强另外，死者的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初步判断可能是抢劫杀人，但戒指被强行取走，又有点像仇杀——毕竟一般抢劫不会特意摘戒指。
司薄焱看着照片上的脚印，又看了一眼素描本上的画像，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司薄焱两种可能都不能排除。卢阳那边排查监控需要时间，你继续勘查现场，尤其是前台和窗户周围，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指纹或痕迹。我去队里等卢阳的消息，有情况随时联系。
天快亮的时候，司薄焱回到了刑警大厦。值班室的灯还亮着，卢阳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看到他进来，立刻站起身：
卢阳队长，黎副队发的画像我已经收到了，正在比对艺海路附近的监控，目前发现了三个符合特征的男性，其中一个在下午六点十分左右出现在画室门口，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左耳确实有反光，像是戴了耳钉！
司薄焱立刻走过去，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画面里的男性穿着黑色连帽衫，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画室门口停顿了大概十秒钟，然后转身离开了——时间正好是下午六点十分，距离推断的死亡时间很近。
司薄焱能追踪他的行踪吗？
司薄焱的声音有些急促。
卢阳正在追，他沿着艺海路往西走，拐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小巷，暂时失去了踪迹。
卢阳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卢阳不过我已经调取了小巷周边的监控，应该能找到他出来后的路线。
司薄焱点点头，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上，又想起黎若曦画的肖像——眉眼锐利，左耳有耳钉，身高体型吻合。
他知道，距离找到凶手，已经不远了。但他心里还有个疑问：如果真的是抢劫杀人，嫌疑人为什么要让沈曼画自己的肖像？这背后，会不会还有更深的隐情？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值班室，落在司薄焱的警服上，驱散了些许疲惫。他拿起桌上的素描本，看着画像上的男人，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不管背后有什么隐情，他都会查清楚，给死者一个交代，也给所有等待真相的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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