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都、都督？”
江浸月的心脏猛地一跳，声音因突如其来的惊吓和过近的距离而微微发颤。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粗糙的木门，身前是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皂角与一丝冷冽铁锈气的压迫感。黑暗中，他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蛰伏的猛兽，牢牢锁定了她。
沈知奕“……”
沈知奕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维持着将她困在门与他身体之间的姿态，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他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
沈知奕“‘负责’？”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在这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别样的磁性，却又冷峭如冰，
沈知奕“江浸月，你当真以为，用那般胡搅蛮缠的借口，便能将天大的干系轻轻揭过？”
他的手臂如同铁钳，握着她胳膊的力道并未松懈，反而又收紧了几分，让她无法挣脱。
沈知奕“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混入军营，刺探军情……哪一桩，哪一件，不够你死上无数次？”
他的语气平稳，却字字千钧，砸在江浸月的心上，
沈知奕“你究竟是谁？混入我军中，究竟所欲为何？与那叛将李丰，又有何牵扯？”
江浸月（他果然去查了！而且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深！）
江浸月心头剧震，血液仿佛瞬间冰凉。但事已至此，再伪装狡辩已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彻底激怒他。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尽管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迎上他锐利的目光。
江浸月“都督这么聪明 ，难道还猜不到我是谁吗？”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与决绝，
江浸月“家父……江为年。”
这个名字在黑暗中落下，带着千钧重力和无法言说的冤屈。
江浸月“我潜入军营，并非为了刺探军情，更非与李丰那叛贼有所牵扯！正相反——”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些，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
江浸月“我是要查清，究竟是谁构陷我父亲通敌叛国！是谁逼得他交还虎符、含冤自刎！李丰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为何叛变，又与陷害我父亲之事有何关联！”
江浸月“都督，”
她看着他，月光下她的眼睛因激动和委屈而泛着水光，亮得惊人，
江浸月“我若真有异心，在渠原，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你，或者任由你被梁军围困至死，又何必拼死回去救你，弄得自己一身重伤？！”
她的质问和坦白如同疾风骤雨，冲击着沈知奕的认知。他依旧禁锢着她，但眼神中的锐利审视似乎微微动摇了些许。关于江为年将军的案子，他本就心存疑虑，只是圣意已决，无人敢再深究。没想到……
沈知奕“江为年将军……”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想从中找出更多与她父亲相似的痕迹，或者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
沈知奕（难怪……那身不俗的武艺，那份在战场上的狠厉与果决，竟是与江家一脉相承。）
沈知奕“即便你所言非虚，” 他的语气依旧谨慎，带着上位者的审慎，“此举亦是愚蠢至极！军营是何等地方？一旦暴露，便是万劫不复！查案？你凭何去查？若非我……”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确。若非他察觉异常，暗中调查并在此刻揭穿，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江浸月“凭我姓江！凭我不能让我父亲蒙受不白之冤，死不瞑目！” 江浸月倔强地仰着头，
江浸月“我知道此举冒险，但我别无他法！朝廷已定案，无人再会深究！家中，江浸月却顿了顿没有再说，接着说道，唯有潜入军中，才有可能接触到李丰，查到线索！至于暴露……”
她忽然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和破罐破摔的意味，
江浸月“不是已经被都督发现了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都督看在我……我曾与你并肩作战、救过你的情分上，若能查到一丝与我父亲案子有关的真相，请务必……务必还他一个清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从眼角滑落，在月华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沈知奕沉默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倔强的眼神，和那行清晰的泪痕。握着她胳膊的手，力道不知不觉间松了几分。
营帐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他依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但那股最初的凌厉杀气，已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震惊、恍然、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以及更深沉的权衡。
沈知奕（江为年……若真是被构陷……李丰的叛变或许并非孤立……这背后牵扯恐怕极深。）
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许久，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交战。
最终，他缓缓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臂，向后退开了半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月光重新洒落在两人之间，照亮了他冷峻却略显晦暗不明的面容。
沈知奕“这一份暂且记下。”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却不再是之前的咄咄逼人。
沈知奕“在你伤好之前，安分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偏房半步，更不得对任何人泄露你的身份和目的。”
沈知奕“至于江将军的案子……”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我会斟酌。但在有确凿证据之前，你不得擅自行动，一切，需听我指令。”
江浸月（他……这是暂时不追究了？还答应考虑帮忙？）
巨大的转折让江浸月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她怔怔地看着他。
沈知奕“听懂了吗？” 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浸月“……是。” 江浸月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声音微哑，“属下……明白了。谢都督。”
沈知奕不再多言，只是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偏房的路。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孤寂，也格外难以捉摸。
江浸月不敢停留，低着头，快步走向偏房的门，几乎是逃也似的溜了进去，轻轻合上了门板，将自己与外面那个危险又难以预测的男人隔绝开来。
背靠着门板，她剧烈的心跳久久未能平复。
而外帐，沈知奕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望着那扇合上的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仍在权衡这个决定所带来的、未知的福与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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