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转学生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黏稠而灼热。

沈伊洛推开音乐教室的门，将乐谱放在钢琴上。开学第一天，校园里还弥漫着暑假残留的慵懒气息，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触摸琴键。

手指刚落在黑白键上，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同学，这是音乐社的琴房。"她头也不抬地说道，继续弹奏着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班主任让我来找沈伊洛。"男生的声音冷冽如冬泉，"转学生，顾辞远。"

沈伊洛的手指停在半空。她转头看向门口——瘦高的男生逆光而立，白衬衫的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眼神淡漠，像隔着一层冰。

"我就是。"沈伊洛站起身，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你是新同桌？"

顾辞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钢琴上摊开的乐谱——难度不小的肖邦。

"张老师说你会带我熟悉校园。"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沈伊洛合上琴盖，悄悄将药瓶塞进口袋："现在？"

"现在。"

走廊上，沈伊洛走在前面，顾辞远落后半步。她能感觉到身后男生若有若无的目光，像一片雪花落在后颈，冰凉却转瞬即逝。

"那是图书馆，周三下午有读书会。"她指向一栋红砖建筑，"食堂在左边，最右边的窗口阿姨会给多打一勺肉..."

顾辞远突然打断她："为什么选这首曲子？"

沈伊洛一怔："什么？"

"《雨滴前奏曲》。"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好奇，"很悲伤。"

沈伊洛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它像眼泪落在心上的声音。"她轻声回答，"你懂音乐？"

顾辞远移开视线："我母亲是钢琴老师。"

一阵沉默。沈伊洛注意到他提到母亲时手指微微蜷缩，像被烫到一样。

"要听听完整的吗？"她突然问。

顾辞远抬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同桌——她有一双过分清澈的眼睛，像是能看透所有伪装。

"现在？"

"现在。"沈伊洛模仿他刚才的语气，嘴角微微上扬。

回到琴房，沈伊洛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然后落下。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顾辞远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靠在墙边，闭上眼睛。琴声如雨，一滴一滴敲打在记忆深处——母亲坐在三角钢琴前的背影，父亲摔门而去的巨响，医院走廊刺眼的灯光...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沈伊洛转头看他："怎么样？"

顾辞远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要试试吗？"沈伊洛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琴凳。

顾辞远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坐下。琴凳不宽，他的右臂贴着她的左臂，能感觉到少女肌肤传来的温度。

"我不..."

沈伊洛已经拉起他的手放在琴键上："从这里开始，很简单。"

她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引导他按下几个音符。顾辞远惊讶地发现，这几个音符连起来，竟是《小星星》的旋律。

"你骗我。"他低声说，却没有抽回手。

沈伊洛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恭喜你，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窗外，蝉鸣突然喧嚣起来。顾辞远看着身旁少女的侧脸，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舞，像一串细碎的金色音符。

那一刻，他冰封已久的心湖，悄然裂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