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休息厅内落针可闻。

　　被十几双属于“第五人格”角色的眼睛同时注视着，其中不乏在游戏世界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顾漫漫只觉得头皮发麻，血液都快冻结了。她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几乎完全躲在了杰克挺拔的身形之后，只敢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她这副受惊小动物般的模样，似乎让某些人意识到他们的目光过于具有压迫感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艾玛·伍兹，她放下茶杯，脸上露出甜美又带着些许担忧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哎呀，杰克先生，您从哪里带来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姐？她看起来……好像需要帮助？” 她的目光落在顾漫漫光着的、冻得有些发红的脚丫上，微微蹙眉。

　　奈布·萨贝达压低了帽檐，但锐利的目光依旧从阴影下投射出来，在顾漫漫和杰克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惯有的警惕，声音低沉：“杰克，解释。她不是‘参与者’。”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顾漫漫身上毫无战斗痕迹和那种游戏赋予的紧张感。

　　伊莱·克拉克肩上的役鸟轻轻咕噜了一声，他微微偏头，似乎在聆听着什么，随后用他那特有的、空灵而温和的声音说道：“猫头鹰告诉我……她不属于这里，但并无恶意。是一种……纯粹的意外。” 他的话让不少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

　　安东尼奥停止了擦拭小提琴，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观察着。

　　角落里的伊索·卡尔似乎对这边的骚动毫无兴趣，依旧低着头，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杰克似乎很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尤其是当他“拥有”着这位意外来客的初步信任时。他优雅地侧身，将顾漫漫稍稍让出来一点，但依旧维持着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回答道：“正如伊莱所言，这位小姐似乎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庄园的客房里的。我发现她时，她正孤独又害怕地站在走廊上。出于绅士的礼仪，我认为不能将她独自留在那里。”

　　他顿了顿，面具下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调：“她似乎认识我们，称我为‘杰克’。但显然，她本人并非为游戏而来。”

　　这时，顾漫漫终于鼓起了些许勇气，声音微弱得像幼猫呜咽，还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你们好……我、我叫顾漫漫……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就在这里了……” 她越说越委屈，想到自己可能回不去了，恐惧和茫然再次上涌，眼圈又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看得人心头发紧。

　　“顾……漫漫？”艾玛尝试着重复这个名字，发音有些生涩，但充满了善意，“很好听的名字。漫漫小姐，你先别害怕，虽然这里是个奇怪的地方，但大家……嗯，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好的。” 她说着，快步走到一旁的沙发边，拿起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子，走过来想递给顾漫漫。

　　然而，杰克先她一步。他不知从哪里——或许是他的绅士风度异次元口袋——变出了一双看起来就十分柔软温暖的白色毛绒拖鞋，蹲下身，声音温和得不可思议：“地上凉，先穿上这个吧，漫漫小姐。”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顾漫漫自己。开膛手杰克……给她拿拖鞋？！这画面冲击力有点强。

　　奈布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嗤笑的气音，但没说什么。

　　顾漫漫受宠若惊，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监管者，脸微微发热，小声道：“谢、谢谢您，杰克先生……” 她笨拙地、小心翼翼地穿上那双过于宽大的拖鞋，温暖的绒毛包裹住冰凉的脚丫，驱散了一些寒意，也让她对杰克的恐惧减少了一分。

　　艾玛笑着将毯子披在了顾漫漫肩上：“这个也披上吧，你看起还在发抖。”

　　温暖的毯子和拖鞋，以及艾玛释放的善意，让顾漫漫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她裹紧毯子，小声对艾玛道谢：“谢谢你，伍兹小姐。”

　　“叫我艾玛或者丽莎就好啦。”艾玛笑容更甜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艾格·瓦尔登放下了他的速写本（不知他何时拿出来的），他用艺术家审视模特般的目光看着顾漫漫，直言不讳：“异世界的来客？真是有趣的题材。你的眼神……充满了未被这个世界规则污染的纯粹恐惧和迷茫，很有表现力。” 他似乎跃跃欲试想为她画一幅画。

　　顾漫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后缩了缩。

　　“艾格，别吓到她。”一个温和却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美智子小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休息厅门口，她手持折扇，仪态万方，“如此娇弱的一位小姐突然降临庄园，这确实是前所未有之事。当务之急，是确认她的状况并予以安顿。”

　　她看向顾漫漫，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探究：“漫漫小姐，是吗？你是否感到不适？是否需要一些食物或热饮？”

　　经她一提，顾漫漫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极度紧张时没感觉，现在稍微放松下来，强烈的饥饿感瞬间袭来。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这次奈布是真的轻笑出声了，虽然很快忍住，但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杰克也发出了低沉愉悦的笑声：“看来我们的客人需要补充能量了。或许我们可以移步小餐厅？我想厨师长应该不介意为我们这位特殊的小客人准备一些点心。”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默认。毕竟，面对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楚楚可怜又饿着肚子的异世界女孩，即使是监管者们，那点所剩无几的“人性”似乎也被唤醒了些许。更何况，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谜团，值得观察。

　　于是，场面变得有些诡异。杰克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引导者的角色，示意顾漫漫跟他走。艾玛热心地跟在她另一边。奈布双手抱胸，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着护卫般的距离。伊莱也默默跟上，他的役鸟不时歪头看看顾漫漫。艾格则拿着速写本，似乎想捕捉她更多的表情。美智子小姐优雅地走在最后。

　　其他一些求生者议论纷纷，但没有跟上来，显然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顾漫漫被这一群风格各异、气场强大的人“簇拥”着，走向小餐厅，感觉自己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杰克，他高大的身影似乎为她挡开了一些不必要的注视。她又瞥了一眼身后，奈布虽然看起来酷酷的，但始终保持着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位置。

　　这种微妙地被保护着的感觉，让她心中的恐慌又消散了一点点。

　　或许……暂时待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可怕？

　　至少，他们看起来……似乎都对她没有 immediate 的恶意？尤其是那双及时出现的毛绒拖鞋，那份小小的温暖，让她对这个世界，初次生出了一丝细微的、如同蛛丝般的信任。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休息厅的阴影角落，约瑟夫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蓝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极富兴趣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优雅而神秘的弧度。

　　“来自世界之外的蝴蝶……扇动了翅膀吗？真是……令人期待的发展呢。”他低声自语，身影再次悄然融入阴影之中。

　　小餐厅的灯光温暖，食物的香气渐渐飘散。对于顾漫漫来说，她在欧利蒂丝庄园的第一天，就在这种极度混乱、惊恐，却又夹杂着一丝意想不到的温暖和关怀中，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