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梅良玉已经揣着皇后的令牌，站在了安太后居住的慈安宫门口。
慈安宫气派恢宏，朱红的宫墙在晨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威武雄壮，守宫的太监宫女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气息都透着一股严谨。和别处的富丽堂皇不同，这里的奢华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廊下挂着的宫灯是暗金色的，窗棂上的雕花繁复却不张扬，处处透着“老姜”的气场。
【这地方，光是站着就觉得压力山大。】梅良玉摸了摸怀里的令牌，深吸一口气，对守门太监道：“劳烦公公通报，秀女梅良玉，奉旨查案，求见太后娘娘。”
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穿着普通的月白襦裙，腰间却挂着皇后的令牌，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太监出来了，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梅姑娘，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特命侯嬷嬷出来回话，姑娘有什么事，跟侯嬷嬷说便是。”
果然不见。梅良玉心里早有准备，点头道：“有劳公公。”
跟着太监走进偏殿，只见一个穿着深紫色宫装的老嬷嬷正端坐主位。这嬷嬷约莫六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赤金簪子固定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比李嬷嬷看着更有压迫感。她便是安太后的贴身嬷嬷，侯嬷嬷。
“老奴见过梅姑娘。”侯嬷嬷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连起身都省了。
梅良玉也不在意，躬身行礼：“见过侯嬷嬷。想必嬷嬷也知道，兰才人遇害一案，事关重大，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十分重视。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嬷嬷，兰才人近日是否与太后宫里有过往来？特别是……关于‘月华浓’香料的事。”
侯嬷嬷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盖碰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偏殿里格外清晰。
“梅姑娘说笑了。”她放下茶盏，抬眼看向梅良玉，眼神锐利，“太后娘娘潜心礼佛，不问世事，兰才人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怎会与太后宫里有往来？至于什么‘月华浓’，老奴更是闻所未闻。”
“可据香料铺的老板说，‘月华浓’是太后宫里的人订的，兰才人只是代为取货。”梅良玉直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侯嬷嬷的眼皮都没抬一下：“香料铺老板的话也能信？许是他想攀附太后，故意胡说八道也未可知。梅姑娘是皇后娘娘看重的人，可别被这些奸商蒙蔽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关系，又捧了皇后，还暗讽梅良玉不够精明。
梅良玉心里暗骂：【这老狐狸，道行不浅啊。】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拉家常：“嬷嬷说的是。不过我还听说，兰才人死前，曾和安嫔娘娘借过钱，说是要买重要的东西。安嫔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嬷嬷消息灵通，可知她要买什么？”
侯嬷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快得像错觉。她淡淡道：“安嫔娘娘心善，宫里不少人向她借过钱，老奴哪记得过来。梅姑娘与其在这儿猜来猜去，不如去查查那些和兰才人有过争执的人，比如……路昭仪。”
哟，还会转移话题？梅良玉心里了然，看来这侯嬷嬷是铁了心要把水搅浑。
“多谢嬷嬷提醒，我会去查的。”梅良玉起身，“既然太后娘娘不适，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走出慈安宫，梅良玉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宫门，心里嘀咕：【越是不想让人知道，越说明有问题。这“月华浓”和太后，肯定脱不了干系。】
刚回到芷兰轩，就见张大人正拿着那把染血的匕首研究，老赵和小钱在一旁记录着什么。
张大人今天换了件石青色的常服，没穿官袍，看着亲切了些，但眉头依旧紧锁。见梅良玉回来，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梅姑娘，你来得正好。这匕首有眉目了。”
“哦？什么眉目？”梅良玉凑过去。
匕首的红宝石手柄在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张大人指着刀刃根部一个极其细微的印记：“你看这里，有个‘月’字标记。这是工部为皇室特制的匕首，每把都有编号和标记，专供各宫主子防身用。”
“月字标记？”梅良玉眼睛一亮，“难道是……大公主祁望月？”
大公主是皇后的嫡女，今年七岁，活泼可爱，深受皇帝宠爱。
“不像。”张大人摇头，“公主年纪太小，用不了这么锋利的匕首。而且这匕首的样式，更像是男子用的。”
“男子？”梅良玉皱眉，“后宫除了皇上和太监，哪来的男子？”
“所以才奇怪。”张大人道，“老赵已经去工部查记录了，看看这把匕首是哪个宫的。”
正说着，老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账簿：“大人！查到了！这把匕首……是去年太后赏给大皇子的！”
大皇子祁尘瑜，安嫔所生，今年五岁。
梅良玉和张大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一把赏给五岁皇子的匕首，怎么会变成杀死兰才人的凶器？
“这就有意思了。”梅良玉摸着下巴，【五岁小孩杀人？不可能。那就是有人借了大皇子的匕首，或者……偷的？】
她忽然想起安嫔说的话——兰才人最近和太后宫里的人走得很近。
难道是……太后宫里的人，用大皇子的匕首杀了兰才人？可动机呢？
“张大人，”梅良玉道，“我觉得有必要再去问问安嫔娘娘，关于这把匕首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大人点头，“不过天色已晚，明天再去吧。”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芷兰轩，将地上的血迹染成了暗红色。后宫的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远处传来各宫掌灯的声响，一盏盏宫灯亮起，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梅良玉站在廊下，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五味杂陈。
从柳如烟到兰才人，从储秀宫到慈安宫，这案子像一团越滚越大的雪球，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连太后和皇子都卷了进来。
她知道，继续查下去，可能会得罪不能得罪的人，甚至有生命危险。
可是……
梅良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虽然纤细，却已经触碰过两具冰冷的尸体，握住过皇后的令牌，也直面过侯嬷嬷的冷眼。
【都到这一步了，退缩也太没面子了。】她撇撇嘴，【再说了，我这“死神光环”都开了，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这么一想，心里反而轻松了。
她对春喜道：“春喜，去打盆热水来，本姑娘要好好泡泡脚，明天才有精神继续查案！”
春喜连忙应声而去，看着自家姑娘明明前一刻还愁眉苦脸，下一秒就精神抖擞的样子，心里直嘀咕：【姑娘这心也太大了……】
梅良玉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一双双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有好奇，有警惕，也有藏在暗处的杀机。
但她不在乎。
前路再危险，她也得走下去。毕竟，真相这东西，一旦开始追，就停不下来了。
就像这后宫的黑暗再浓，总有黎明到来的时候。
她只希望，黎明到来之前，她还能活着喝上一碗热粥。
【明天去见安嫔，可得好好问问那匕首的事。最好别又是个老狐狸，不然我这嘴炮技能怕是不够用了……】梅良玉一边泡脚，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不知不觉就打了个哈欠。
查案什么的，果然还是没有睡觉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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