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码头的旧船坞藏在河湾深处，潮湿的水汽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朽坏的船板堆在岸边，像一堆龇牙咧嘴的白骨。晨雾还没散尽，把整个船坞罩得朦朦胧胧，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只在水面上洒下几缕碎金，看着格外诡异。
梅良玉蹲在远处的芦苇丛里，扒着草叶往船坞里瞅。她今天没穿月白色女官服，换了身灰扑扑的粗布裙，头发用布巾包着，脸上还抹了点泥，活像个跑码头的小丫鬟。春喜和双夏则在不远处的路口摆了个小摊子，支着个蒸笼，卖起了热腾腾的糖糕，实则是放风——这是梅良玉昨晚跟王尚书、李修敲定的局。
“姑娘，吴老栓来了！”双夏悄悄掀开蒸笼盖，用帕子擦汗的功夫，给梅良玉递了个眼色。
梅良玉赶紧缩回芦苇丛，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褂的油腻汉子摇摇晃晃地走进船坞，正是吴老栓。他满脸横肉，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点油污，左手手腕上那道一寸长的刀疤在雾里闪着光，手里还拎着个黑布包，脚步虚浮，像是刚喝了酒。
“赵大人说的人呢？怎么还没来？”吴老栓往四周看了看，声音粗哑，带着不耐烦，“再不来，老子可就走了！”
梅良玉心里一动——赵大人？看来幕后黑手果然另有其人！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故意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船坞，声音装得怯生生的：“吴、吴掌柜？我家主子让我来拿东西。”
吴老栓眯起眼，上下打量她：“你家主子是谁？东西呢？”
“我家主子说，”梅良玉故意顿了顿，手往怀里摸，实则在观察周围——四个护卫已经分成两组，一组假装在远处巡逻，刀鞘半露，看似松散，实则眼睛都盯着船坞；李修则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受伤的胳膊吊在脖子上，宝蓝色的主事袍被树枝挡了大半，只露出个脑袋，像个偷偷看热闹的路人，“只要您把漕运那本‘暗账’交出来，我就把五十两‘好处费’给您。”
“暗账？”吴老栓的眼神亮了，往前凑了两步，油腻的脸在雾里更显狰狞，“你家主子怎么知道有暗账？” 他显然没怀疑眼前这个“小丫鬟”，毕竟一个怯生生的丫头，怎么看也不像官差。
梅良玉心里冷笑，脸上却更慌了：“我、我不知道，主子就这么吩咐的。他说，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跟您去拿暗账，拿到了再给钱。” 她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手都在抖，“我、我第一次干这个，要是办砸了，主子会打死我的！”
吴老栓被她这副样子骗了，哈哈笑起来：“小丫头片子，倒是老实。走，跟老子去拿账！” 他转身就往船坞深处走，根本没注意到梅良玉悄悄给远处的春喜比了个手势——三根手指，意思是“按计划来，注意安全”。
春喜看到手势，赶紧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蒸笼哈了口气，这是给护卫发信号：“糖糕嘞！刚出锅的糖糕！”
梅良玉跟在吴老栓身后，心里吐槽：【这吴老栓也太好骗了，我这演技，不去戏班子真是可惜了！就是这船坞太臭了，比我家大哥一个月没洗的袜子还臭！】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记下路线——船坞深处有间破旧的木屋，窗户糊着破纸，里面隐隐有灯光。
“就在里面。”吴老栓推开木屋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转身对梅良玉道，“你等着，老子去拿账！”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梅良玉突然直起腰，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怯生生的小丫鬟，而是带着锐利的光：“不用拿了，吴掌柜。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家主子，是刑部吧？”
吴老栓猛地回头，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是谁？！”
“梅良玉，七品典狱女官。”梅良玉笑着拍了拍身上的泥，“专门来拿你的。”
“不好！”吴老栓反应极快，转身就想往窗外跳，可刚碰到窗户，就被一道黑影踹了回来——是护卫！四个黑铁塔似的护卫不知何时围了上来，手里的刀架在了吴老栓的脖子上。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吴老栓吓得腿软，瘫在地上，油腻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当然是等你自投罗网啊。”李修从门外走进来，受伤的胳膊依旧吊着，却挺直了腰板，宝蓝色的主事袍在昏暗的木屋里格外显眼，“吴掌柜，你勾结水鬼帮，私吞漕运款项，还参与杀害张主事，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老栓看着李修，又看了看梅良玉，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计，他突然疯狂地笑起来：“你们别得意！就算抓了我，也抓不到赵大人！他手眼通天，你们根本斗不过他！”
“赵大人是谁？”梅良玉上前一步，眼神锐利，“是吏部的赵侍郎，还是户部的赵主事？”
吴老栓却闭紧了嘴，梗着脖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杀你？”梅良玉笑了，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块芝麻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我们才不杀你。你要是不说，就把你关进大牢，每天给你吃没盐的糙米饭，让你看着别人吃红烧肉，却一口也尝不到。”
吴老栓：“……”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修在一旁差点笑出声，赶紧板起脸：“梅良玉，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梅良玉摊手，“对付这种贪财又贪吃的，用吃的威胁最管用。你看他刚才看到糖糕摊，眼睛都直了。”
果然，吴老栓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里露出了动摇——他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爱吃口好的，要是在大牢里吃不到肉，比杀了他还难受。
梅良玉趁热打铁：“你要是说了赵大人是谁，还有水鬼帮的老巢在哪里，我就跟王大人求情，让你在牢里也能吃到红烧肉，顿顿有肉！”
“真、真的？”吴老栓的声音发颤。
“当然！我梅良玉说话算话！”梅良玉拍着胸脯，心里却在想：【王大人同不同意我不知道，反正先把你哄住再说！】
吴老栓犹豫了片刻，终于垮了肩膀：“赵大人……是吏部的赵侍郎赵坤！暗账就是他让我记的，每个月的五十两，也是给他的‘孝敬’！张主事发现了他贪墨漕运的钱，赵侍郎就让水鬼帮的人杀了张主事，还让我引你们来船坞，想把你们一起灭口！”
“水鬼帮的老巢呢？”李修追问。
“在城外的黑风寨！”吴老栓赶紧说，“他们的大当家叫黑鲨，左手也有刀疤，跟我这道一样！”
梅良玉和李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没想到这局设得这么顺利，不仅抓到了吴老栓，还揪出了幕后的赵侍郎！
四个护卫上前，把吴老栓捆了个结实，押着往外走。吴老栓还在喊：“姑娘，你可别忘了给我带红烧肉啊！”
梅良玉挥挥手：“放心，忘不了！” 心里却吐槽：【等你招完了，有没有红烧肉吃，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走出船坞，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春喜和双夏赶紧收了摊子跑过来，双夏手里还拿着块热乎的糖糕：“姑娘，您没事吧？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没事，”梅良玉接过糖糕，咬了一大口，“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抓了个大坏蛋！”
李修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却递过一壶水：“慢点吃，别噎着。” 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个这么机灵又有点狡黠的妹妹，好像也挺不错的——至少查案的时候，不用自己一个人费脑子了。
王尚书很快就赶来了，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吴老栓，石青色的官袍下摆都跟着晃了晃，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好！好！梅丫头，李修，你们立大功了！赵侍郎和黑风寨，这次一个也跑不了！”
梅良玉拍了拍手上的糖糕屑，笑得得意：“那是！也不看是谁设的局！下次再破案，我还能设个更厉害的局，比如让凶手自己送上门来！”
李修在一旁补充：“不过下次设局，别再让我装路人了，胳膊疼。”
“知道了，哥！”梅良玉随口应道。
李修愣了一下，耳根又红了，却没反驳，只是悄悄把水壶往她那边推了推。
阳光洒在西市码头，河面上的波光闪闪烁烁，像无数个小太阳。吴老栓被押走的哀嚎声渐渐远去，漕运贪墨案的线索终于清晰，而梅良玉和李修的“兄妹探案组合”，也算是正式出道了。
梅良玉咬着糖糕，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琢磨：【赵侍郎、黑风寨……接下来的案子，怕是比之前的更有意思！不过没关系，有哥帮忙，有保镖护着，还有糖糕吃，再难的案子，我也能破！】
毕竟，她可是自带“探案光环”，还多了个傲娇又靠谱的哥哥，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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