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午后,体育馆里回荡着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球鞋摩擦地板的锐响。
顾取年到的时候有点晚,里面已经战得热火朝天。
场外的于琛眼尖,第一个发现他,立刻抱着球蹿过来:
“顾哥!你可来了!再不来他们班这星期的扫帚就得归我们了!”
“什么扫帚?”
“赌注啊!”于琛龇牙咧嘴,“输的班帮赢的班扫一星期工地!我们老班亲自定的,美其名曰‘促进两班友谊,体验劳动光荣’!”
顾取年:“……”
确实是他们班那个充满奇思妙想的班主任干得出来的事。
顾取年抬眼扫过场边计分板——27比35,自己班落后。
他没多话,脱下外套随手丢在场边长椅上,里面是件简单的黑色T恤。
“热身。”
他言简意赅,接过球拍了几下,走到一旁活动手腕脚踝。
在对面又进了一颗球后唐茂柯叫了暂停,赶紧跑过来,汗如雨下:
“年年!救命啊!他们中锋壮得跟头牛似的,贺海行根本顶不住!”
唐茂柯说着又朝门口张望了起来,“不过你都来了,我们谢哥怎么还没来?”
于琛看了眼手机:“不知道啊,应该快了吧,刚才发消息说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体育馆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谢时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头发还有些微湿,几缕不羁地搭在额前,身上同样穿着运动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但一看到场内的队友,那份冷峻似乎融化了些许。
“谢哥!你可算来了!”
于琛第一个冲上去,热情得仿佛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谢时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场内逡巡,很快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篮筐下的顾取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噢,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吗?
顾取年看到了他,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随手将手里的篮球朝谢时那边抛了过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谢时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抬手,稳稳接住飞来的篮球。
球入手心,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顾取年不慌不忙的走上前:“谢时?谢屿暃?”
声音不大,刚刚好两个人能听到。
顾取年好似以暇地看着谢时,谢时则有点理亏的摸了摸鼻子。
“谢屿暃我表弟的名字,上次瞎扯来用用……”
“哦。”
虽然谢时早就听于琛他们说过来了个迦南的转校生,但谁能想到是这位见面就打了一架的爷啊?
于琛和唐茂柯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
“啧啧啧,有故事啊这俩……”唐茂柯手搭在于琛肩上,“小于子,去打探打探。”
“滚犊子,我惜命,我不去。”
于琛是真的觉得,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上去听几句,他能直接被谢时就地正法了。
两人打闹了会后,于琛又开口道:“不过俩帅哥站一起,哪怕是背影都挺养眼。”
唐茂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接下了话:“是啊是啊,我们俩真养眼。”
“我们俩站一起,”于琛顿了顿,朝后看了一眼,接着说,“只有我养眼。”
说完就跑开八米远。
场馆顶灯的光线落在谢时眼里,映出一点冷淡的锐气。
比赛继续。
有了顾取年和谢时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
顾取年打球风格极其冷静,像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总能在最合适的位置出现,传球刁钻,中投稳定得可怕。
而谢时则完全相反,攻势凌厉霸道,总能撕开对手防线,带着一种野性的、炫目的冲击力。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言语交流,却总能在跑位间形成奇妙的默契。
一次快攻反击,谢时一人持球猛冲,吸引两人包夹后看也不看,手腕一抖——
篮球如同长了眼睛般越过防守人头顶,精准地送到悄无声息切入篮下的顾取年手中。
顾取年接球,起跳,手腕轻巧一拨——
“唰!”空心入网。
场边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于琛激动得差点把毛巾甩飞:“我靠!这配合!你俩是不是偷偷练过?!”
谢时跑回后场防守,经过顾取年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与他击了下掌。
“可以啊,朋友。”
谢时喘着气,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不像于琛那个坑货,接我球都能接到脚背上。”
“我听得到,谢哥!人身攻击过分了啊!”于琛在不远处抗议。
两边防守卖力,进攻凶猛,嘴上也一点不客气。
“唐茂柯!你这球传得比我太奶奶的绣花针还飘!”
“闭嘴吧,少说几句留着扫地的时候说。”
“谢时!过他!过他!哎对!漂亮!……我靠你倒是分球啊!别独!”
对方那个身材高壮的中锋——隔壁班的体育委员,笑着摇头:
“不行不行,你们这属于作弊啊,突然多了俩王牌,这怎么玩?”
篮下卡位,那中锋和顾取年抢位置,动作大了点,一胳膊撞在顾取年肋侧。
顾取年吃痛,蹙眉闷哼一声。
那中锋立马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拉他:
“哎哎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哥们儿?抢得太投入了没收住!”
谢时原本已经皱起眉头要过来,见状脚步缓了下来。
顾取年摆摆手,示意没事。
那中锋还挺过意不去,下一个回合防守谢时时特意放慢半步,笑着喊:“让一个让一个!赔罪了!”
谢时笑骂一句:“用你让?”
比赛在一种奇异的、既激烈又融洽的氛围中走向尾声。
最终,顾取年他们班成功逆转。
终场哨响,隔壁班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工地一周游!”
“说好的兄弟班呢?一点活路不给啊!”
于琛得意洋洋,叉着腰:“嘿嘿,承让承让!明天放学,工地集合!我们会带着冰水去慰问你们的!”
隔壁班体育委员走过来,笑着捶了一下谢时的肩膀,又对顾取年点点头:
“行,我们认栽。活儿我们包了,但下次球场再见,可没这么容易了。”
谢时笑着应了一句:“随时奉陪。”
于琛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水,活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搂住顾取年和谢时的脖子:
“牛逼!太牛逼了!你俩这配合绝了!谢哥,顾哥,以后你俩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谢时笑骂着推开他湿漉漉的脑袋:“滚蛋,谁要你这么菜的弟弟。”
他拿起一瓶没开封的水,递给旁边的顾取年,“喏。”
顾取年顿了一下,接过:“谢了。”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灼热的疲惫。
夕阳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谢时拧上瓶盖,状似无意地看向顾取年,额发被汗水浸湿,眼神却亮得惊人:
“顾取年,”他叫他的名字,咬字清晰,“明天见。”
顾取年抬眼,撞上那道毫不掩饰的、带着探究和挑战意味的视线。
场馆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褪去。
窗外,夕阳正浓,给喧闹后的体育馆投下温暖而慵懒的光影。
他沉默片刻,极轻地一点头。
“嗯。”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