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顾哥！”
于琛的声音打断了顾取年的惬意遐想。
不知何时，他已从“发愤图强”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又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星期天有空没？我突然想起来体育馆包了个场子，跟隔壁班约了场友谊赛，缺个强力外援，来不来？”
虽然没见过顾取年打球，但于琛心里莫名笃信自己这位同桌深藏不露。
顾取年瞥了他一眼，没立刻答应。
他对竞技体育兴趣一般，但篮球场上的对抗和速度感，倒是能让他暂时抛开那些盘踞心头的杂念。
“都有谁？”他随口问了一句。
“咱们班几个，班长，唐茂柯，贺海行他们肯定在，还有……”
于琛掰着手指头数，突然眼睛一亮，“哦对！谢哥！谢时！他下个星期就返校了，星期天肯定来！他打球可猛了！”
“就是你那个神秘前桌……我跟你说说我们谢哥的光荣事迹……”
顾取年转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恰好打断了于琛细数谢时光荣事迹的话头。
“其实，说不定你们还见过呢……”于琛又补了一句，带着点试探。
顾取年抬眸看他：“为什么？”
“因为……”于琛看了眼黑板上的钟，手忙脚乱地把作业往书包里塞，语速飞快，“谢哥去你们一中参加过夏令营的。”
“没印象。”顾取年语气平淡。
于琛听了，脸上竟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所以，周末到底去不去打球？”他不死心地追问。
“行。”顾取年这次干脆地应下，“几点？”
“下午三点！体育馆见！”
于琛见他答应，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刚才被删游戏好友的“深仇大恨”瞬间烟消云散。
话音刚落，下课铃如同解禁令般炸响。
于琛抓起书包，“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顾取年：“……”
这人体育测试时候有跑过这么快吗？
他倒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收拾。
最后桌肚里一扒拉，只抽了张物理卷子出来，对折几下，随手塞进了外套口袋。
还是回一趟家吧。
不然到了晚上，韩女士那连环夺命call能把他手机打到发烫。
核心思想无非是“宝贝儿子在新学校适应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想到这儿，顾取年又有点后悔挑中尚晨四中了——
它不仅离迦南最远，离他家也隔着大半个城市。
算了。
他认命地想，自己挑的。
兜兜转转近三个小时，换乘了两趟公交，顾取年才在一家名为“荞择年”的花店前停下脚步。
推开门，风铃清脆作响。
店里无人，只有满室花香静谧流淌。
“妈？”他试探性地朝里间喊了一声。
“小年回来啦？”韩荞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吃饭没有？”
顾取年含糊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走到靠窗的小圆桌旁，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物理卷子铺开，一边做题，一边等韩女士到点关店。
韩荞对儿子的学习向来放心，只叮嘱了句“别太累”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卷子做到最后一题，顾取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猫头鹰挂钟。
快五点半了。
他起身，从柜台下方的储物格里拎出一袋猫粮，走到后院，推开通往小花房的玻璃门。
他轻轻唤了两声。
没过多久，几只花色各异的猫便从四面八方优雅地或蹿或踱出来。
熟稔地围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发出绵软讨好的叫声。
这几乎是顾取年从小到大的固定仪式。
小时候他常在花店写作业，零花钱大半都贡献给了小卖部的火腿肠，用来喂附近的流浪猫。
韩荞发现后，干脆买了猫粮常备在店里。
后来甚至大手笔地把原本种满玫瑰的小花房改造了一番，开了猫洞，放了爬架、猫窝和无数玩具。
久而久之，这里成了附近流浪猫的固定食堂和避难所。
花房里的名贵花草早被嚯嚯得差不多了，只剩几盆吊兰顽强地垂挂在猫够不到的高处。
顾取年曾抱着一只刚撞翻了一盆绣球的狸花猫，对韩女士发出灵魂拷问：
“这店还开得下去吗？干脆改行成猫咖算了。”
韩荞当时笑得不行：“瞎说，这些可是混江湖的猫大侠，怎么能让它们沦落风尘。”
…………
韩女士下楼的脚步声打断了顾取年的回忆。
她寻着动静看过来，就见她那帅得能出道的儿子正拿着根羽毛逗猫棒，被一群毛茸茸上蹿下跳地围着。
平日里那点冷淡疏离早被猫爪子扒拉得一点不剩。
韩荞清了清嗓子，眼里带着笑：“那边逗猫的小帅哥，回家了。”
顾取年“嗯”了声，把逗猫棒插回架子上，拍了拍身上的猫毛，跟着韩女士出了店门。
花店离家不远，步行也就三五分钟。
中途韩荞拐进超市，顾取年手上很快就挂满了购物袋。
当韩女士的目光再次流连于货架上的零食区时，顾取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控诉：
“韩女士，再买，您亲儿子就要被累死在回家的路上了。”
韩荞有点心虚地笑了笑，终于打消了念头。
刚打开家门，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就如闪电般扑了上来。
西米，一只半大的边境牧羊犬，兴奋地围着顾取年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这只边牧是半年前沈忱脑子一热买的。
但他家里坚决不让养宠物，买回来才傻眼。
最后只好哭唧唧地把狗崽子暂时寄养在顾取年这儿，美其名曰“等我说服我爸妈就接走”。
结果不管沈忱怎么软磨硬泡、撒泼打滚，他爸妈的态度就俩字：没门。
西米于是就这么在顾家扎了根。
那时候，沈忱求人不成，跑到顾取年家里抱着狗子鬼哭狼嚎。
小小的狗子什么也不懂，歪着脑袋满脸都是大大的疑惑。
顾取年听着太阳穴直跳，实在是受不了了，一脚踹在了沈忱屁股上。
“再嚎就带着你的狗滚出去。”
于是沈忱为了让自己的西米能过上好日子，乖乖的闭上了嘴。
…………
顾取年绕过兴奋的西米，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归置好，这才拖着步子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他把自己扔进椅子里，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无聊。
他百无聊赖地划开手机，班级群里消息炸锅，大多来自于琛，上蹿下跳地嚷嚷着星期天的篮球赛。
YuS：@十，来不来，你可是全班的希望！
于琛反反复复@了谢时无数次。
就在顾取年以为于琛不会得到回应时，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十：知道了
言简意赅。
顾取年正往上翻，看得起劲，敲门声轻轻响起。
他起身开门，韩女士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站在门外，苹果、梨、火龙果，色彩鲜亮。
“早点休息，”韩荞把果盘递给他，眼神温柔，“熬夜熬多了，再帅的脸也得打折。”
顾取年接过盘子，指尖碰到微凉的瓷壁：“嗯，谢谢妈。”
重新关上门，他捻起一块剔透的苹果放进嘴里，咀嚼着。
很甜，甜得过分，几乎有些发腻，黏糊糊地糊在喉咙口，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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