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叩响，然后推开一条缝。
“哥，你还不睡啊？”谢屿暃探进半个脑袋，眼睛在台灯光晕下眨了眨。
谢屿暃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这段时间暂时住在谢时家里。
谢时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的前一刻，似乎是与某个人的聊天界面。
他转过身，看着门口欲言又止的弟弟。
“有事？”见他半天不开口，谢时抬了抬下巴，“要是实在睡不着，下楼跑两圈。”
谢屿暃这才磨磨蹭蹭地挪进来，捏着一张卷子，走到书桌前，把卷子铺开，指尖点着最后一道题。
“最后一个小问，”他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恳求，“救命。”
谢时扫了一眼题目，是道物理综合题，图画得复杂。
他没立刻说话，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划了两下。
笔尖点在一个瞬间状态上。
“列了式子，解不出。”
“动量定理呢？”
“也试了，算到后面卡住了……”
谢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在草稿纸上迅速写下一行关键思路，推过去。
“这里……”他画了个圈。
谢屿暃凑过去，盯着那几步看，眼睛慢慢睁大：“……还能这样？”
“不然呢？”谢时把笔丢回桌上，发出轻响，“死磕到明天早读？”
谢屿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拿起草稿纸：“谢了哥！”
“赶紧弄完睡觉。”谢时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之前未退出的聊天界面。
最底下是某人那条毫不客气的“滚吧，拉黑了”。
他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悬停片刻。
谢屿暃抱着卷子走到门口，又回头，好奇地瞥了眼他哥亮着的手机屏幕。
“哥，你跟谁聊天呢？表情这么……”
“题做完了？”谢时头也没抬，打断他。
“马上马上！”谢屿暃立刻缩回脑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谢时看着那条消息，几秒后，很轻地“嘁”了一声，将手机屏幕按熄，扔到床头。
台灯的光晕温暖地笼罩着书桌一角，窗外是沉寂的夜色。
他抬手关了灯，室内彻底暗下。
…………
当阳光斜斜地洒下，空气中飘浮的粉笔灰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仿佛为这场每天准时上演的补作业大戏打上了专属追光。
可能前一天太过轻松的代价就是作业几乎原封未动。
谢时踩着上课铃的尾音溜进教室，书包还没甩下，就看见唐茂柯正以某种近乎扭曲的姿势。
一手死按着数学练习册，另一只手快出残影地奋笔疾书。
“谢哥救命！”唐茂柯头也不抬，声音发颤。
“第三题！贺海行画的这函数图像，跟我家猫挠过的沙发垫一个德行！”
谢时打了个悠长的哈欠，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包。
“急什么，”他语气懒散，“老李头第一节课，不先灌半小时心灵鸡汤都算他输。”
他话音刚落，一转头，就看见后面的顾取年刚把自己的作业本掏出来……
瞬间，三四只手从不同方向精准地伸了过来，场面堪比丧尸围城。
顾取年：“……？”
众人眼神恳切，语速飞快：“顾哥！借观摩一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谢时抱着胳膊，笑得幸灾乐祸：“真羡慕啊，早晨的各位，奋斗的背影格外帅气。”
顾取年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忙着补作业，坐在谢时周围那圈人绝对会把这个家伙按在地上打死。
教室后排俨然成了地下加工作坊。
谢时化学练习册从第一组秘密传递到第四组。
他同桌乔洛瑶的英语作文被某人用手机拍了特写，正在小范围内紧急传阅。
最绝望的莫过于英语课代表楚昭，她正同时帮三个人补写单词抄写，工整得像印刷体的字迹此刻透着一股悲壮。
她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帮这群打完游戏就失忆的家伙……”
“谁有化学选择题答案？我用物理大题的详解换！”
江临舟压低声音喊道，手上却还在争分夺秒地批改着上周的课堂测验——
嗯……好学生连补作业都透着一种干部式的统筹规划。
“警报！”坐在门边的贺海行突然用气声疾呼，“老李出办公室了！正往这边来！”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巨大而慌乱的纸张翻飞声，仿佛一群受惊的鸽子扑棱翅膀。
几秒之内，所有非法流通的作业本瞬间销声匿迹，所有人正襟危坐，朗读声瞬间变得无比洪亮而虔诚。
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李川捧着保温杯踱步进来，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
尤其在几个面色潮红、眼神飘忽的学生脸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片刻。
“过得挺充实啊，同学们？”
他慢悠悠地拧开杯盖，吹了吹热气，语气温和得让人心头发毛。
“我看某些同学这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颏了，是不是熬夜……刻苦钻研学问了？”
底下响起一片心虚的、参差不齐的干笑声。
李老师不紧不慢地踱到唐茂柯身边。
手指点了点他桌上那本字迹工整得迥异平日的数学练习册，眉毛挑得老高：
“哟，唐茂柯同学，周末这是打通任督二脉了？解题思路清晰，字迹工整，这完成质量，直逼我们楚昭同学了啊。”
唐茂柯脸憋得通红，硬着头皮接话：
“李老师，我、我这是突然顿悟了……”
全班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于琛把头埋得极低，用课本做掩护，余光瞥见斜前方的楚昭——
她正在课本的阴影下进行最后的冲刺，笔尖快得几乎出现了重影。
让他莫名想起周末他妈在厨房剁肉馅的架势。
李老师终于踱回讲台，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好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个星期的月考，我们还有迦南等几个学校组织联考。”
“统一出题，统一阅卷，统一排名。”
全班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一片悲鸣。
“其他学校就算了，迦南是怎么回事？被碾压吗？”
“什么？！七校联考？”
“还有迦南一中？那个传说中的卷王工厂？”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裸奔了……”
“老师！现在申请弃考还来得及吗？”
于琛他猛地抓住唐茂柯的胳膊，声音颤抖：
“你听到了吗？迦南！是那个迦南！顾哥的老家！”
贺海行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听到了。根据往年数据，七校联考的平均分通常会比我校自发命题低10到15分。”
“于琛同志，你的物理误差在联考误差面前，不值一提。”
于琛：“……”他感觉自己又快窒息了。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只有两个人画风清奇。
谢时转过身看着顾取年，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大学霸，听到没？老家来送温暖了。压力大不大？”
顾取年抬起头，声音平淡无波：“还好。温暖到你没有？”
谢时“啧”了一声：“看不起谁呢？”
李川看着底下反应各异的学生们，尤其是后排那两位还有心思“内讧”的，满意地点点头。
又抛出一个消息：
“所以，为了迎接这次‘盛事’，年级决定，这周五下午，搞个化学趣味知识竞赛，给大家放松一下脑子，每班出两人。”
他的目光再次精准锁定：“谢时，顾取年，就你俩吧。”
刚刚还在担心联考的于琛瞬间抬头，脸上的悲痛一扫而空，他猛地一拍大腿——
拍的还是旁边唐茂柯的腿。
唐茂柯：……我杀了你。
“嗷——！我知道了！这根本不是趣味竞赛！”
唐茂柯龇牙咧嘴地揉着腿：“于琛！你的激动能不能控制一下！”
于琛才不管，他眼睛发光地看着前面两位大佬，声音抑扬顿挫：
“这是尚晨是化学之巅的巅峰二人转！”
顾取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于琛一眼，又看向谢时，语气依旧平淡：
“听到了吗？二人转演员。”
谢时笑了，往后一靠，椅子两条腿悬空，晃悠着：
“行啊，顾老师，你转我就转。”
“就是不知道迦南一中那边，知不知道他们的前王牌跑这儿来演二人转了？”
李川听着底下的议论，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补了一句：
“对了，趣味竞赛的奖品，据说是教辅资料兑换券和……一个定制的‘尚晨化学天王’奖杯。”
全班寂静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天王奖杯？！哈哈哈哈！”
“是谁想出来的奖品！太社死了吧！”
“谢哥！顾哥！为了天王奖杯！冲啊！”
唐茂柯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在群里实时播报：
唐茂柯：号外号外！谢哥与顾哥即将代表我班出征化学二人转！争夺天王奖杯！对手是全年级化学高手。买定离手！赌谁会carry全场！【注：本人倾家荡产压谢顾组合！】
消息刚发出去，底下立刻刷屏。
海星：压一包辣条，谢哥胜！
乔什么瑶：顾哥！顾哥清冷学霸人设不能倒！
YuS：我压唐茂柯被他们两个混合双打！
唐茂柯：@YuS 滚！
谢时看着手机群消息，又看看旁边一脸“与我无关”但明显气压更低的顾取年。
谢时笑得越发张扬，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
“欸，顾取年，你说……那天王奖杯，会不会是个金色的、背后还能闪LED灯的那种？”
顾取年合上书，发出轻微一声响。
“赢了奖杯归你。”他面无表情地说。
顾取年想了想谢时描述的样子，只觉得两眼一黑又一黑。
谢时挑眉：“行啊。要是赢了，归我……”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顾取年微微眯起的眼睛。
下课铃终于在一种诡异又活跃的气氛中响起。
于琛已经彻底忘记了物理的伤痛，沉浸在化学二人转和七校联考的双重刺激中。
贺海行则抓着唐茂柯激烈讨论“天王奖杯”可能的设计方案。
而风暴中心的两位“主角”，都被周围的人缠着问迦南的出题风格。
毕竟一个原本就是迦南的，另一个去迦南参加过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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