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弹幕凝滞了一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那些金光闪闪的ID后面，代表着巨大资本和顶尖学术力量的大脑，大概都在飞速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蛮横无比的“规则”。
【孟山都集团-亚太总裁：主播女士，我们完全尊重您的意愿！请问…该如何洽谈？】
这条弹幕小心翼翼地飘过，带着近乎谄媚的试探。
紧接着，其他巨头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表态，语气一个比一个谦卑，生怕慢了一步就被那无形的黑名单扫中。学术机构则开始疯狂列举自家实验室的优势，试图用专业性打动她。
林薇没理会这些嘈杂。她视线扫过系统界面那个几乎见底的【环境调控能量：0.7%】，又看向窗外那株还在缓慢绽放、香气越发浓郁诡异的金红色榴莲花。能量快耗尽了，这奇迹能维持多久？任务要求是“成功培育”，开花算成功，还是必须结果？
不确定性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但脸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她深吸一口气，那异香钻入肺腑，竟让她因紧张而翻腾的胃稍微平息了一些。
“洽谈？”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置身事外的冷静，“今天不谈。今天是…观察日。”
她调整了一下手机支架，让镜头更稳定地对准那株幼苗和它周围那一小圈与众不同的黑土。
“你们不是想要数据吗？看清楚了。”她伸出手指，虚点着画面，“这片地，这株苗，它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条脉络，甚至它呼吸时带起的微风……都是数据。用你们的眼睛，你们的仪器（如果隔着屏幕能分析的话），好好看。”
她顿了顿，语气里掺入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至于它明天是会继续生长，还是会突然枯萎……我也不知道。看它的心情，或者，看我的。”
这话如同冰水泼进滚油。弹幕再次爆炸，但这次，少了之前的狂热，多了惊疑不定和深深的恐惧。他们怕的不是她，是怕失去这唯一可能接触这不可思议奇迹的机会！枯萎？心情？这完全超出了他们能理解或控制的范畴！
【卡尔文：不！主播！请务必……】 【李教授：我们需要介入保护！环境因素太不稳定了！】 【金坷垃总监：我们可以立刻空运最先进的恒温保湿防护罩！免费！立刻！】
“安静。”林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噪音，“我说了，今天只观察。”
她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来，手机靠在窗台上，镜头稳定。她自己则拿出另一个旧手机，开始面无表情地翻看……购物网站？偶尔抬眼瞥一下直播画面和滚动的弹幕。
她就这样晾着他们。晾着全球最顶尖的一批农业专家和商业巨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播间人数非但没减，反而还在恐怖地攀升，闻风而来的媒体、好奇的网民、其他领域的科学家……服务器一直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弹幕的内容逐渐从恳求、分析，变成了对那株幼苗每一丝最细微变化的实时汇报和争论。
「右下第三片叶子好像动了一下？」 「光线问题吧？」 「花瓣的红色好像更深了！」 「香气浓度似乎有周期性变化？每三分钟一个峰值？」 「胡说！明明是五分钟！」
他们像一群朝圣者，屏息凝神地观察着圣迹的每一次呼吸，并试图从中解读出神的旨意。
而林薇，这个“神”的代言人，正在比较两款打折的速食面哪个更划算。
这种极致的反差，几乎要让屏幕那头的一些老教授心脏病发作。
突然，那株榴莲苗顶端，最大的一朵金红色花朵，毫无征兆地，花瓣开始急速凋零、蜷缩！几乎是同时，下方一个小小的、狰狞的、带着尖刺的果实雏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大！
这个过程快得惊人，违背了所有已知的植物生长规律！
直播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
林薇也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骤停了一拍。要结果了？能量不是快没了吗？
她立刻内视系统界面。
【环境调控能量：0.1%】 【警告：能量低于维持阈值！植物生长即将进入停滞或不可预测变异！】 【新手任务：成功培育任意作物（判定中……）】
果实雏形还在缓慢变大，尖刺愈发明显，颜色是一种不健康的、偏向暗沉的青黑色，与之前花朵妖艳的金红色形成诡异对比。那诱人的异香也似乎变得有些沉闷，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形容的……腐败感？
弹幕终于反应过来，恐慌开始蔓延。
「发生了什么？！」 「颜色不对！这绝不是正常榴莲的幼果颜色！」 「是病变吗？还是环境骤变？」 「主播！快做点什么啊！」 「能量！一定是能量不足了！」（这条是一个匿名的、似乎懂行的弹幕，但很快被淹没）
那些巨头也坐不住了，急救方案、营养液配方、故障排查指南……一大堆专业术语疯狂刷屏。
林薇看着那似乎停滞生长、颜色愈发暗沉诡异的幼果，又看看系统界面那刺眼的【0.1%】和【警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玩脱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慌达到顶点的时刻——
【叮！新手任务完成！成功培育作物：变异榴莲（幼果期，状态不稳定）。】 【任务奖励发放：土壤基础肥力提升剂（小）x1】 【环境调控能量补充中……+5%】 【新能量等级：5.1%】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仿佛凭空注入她脚下的土地，只有她能感觉到。系统界面的能量条回升了一小截。
几乎同时，直播画面里，那暗沉青黑色的幼果表面，那些狰狞的尖刺顶端，忽然沁出一点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红色光泽，如同死寂的炭火中突然蹦出的火星。那令人不安的腐败气息似乎也被压制下去了一丝，异香重新变得纯粹起来。
生长没有继续，但恶化的趋势止住了。它暂时稳定在了这个诡异的状态。
直播间再次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微妙的变化，却无人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林薇缓缓靠回椅背，指尖冰凉，心里却猛地松了口气，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波澜。这系统……这植物……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她抬起头，看着屏幕上那些彻底失语、恐怕三观都在重塑的ID们，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而略显沙哑，却更加不容置疑：
“看到了？它很挑剔。也很脆弱。”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谈，‘合作’的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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