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剑悬在头顶的青光尚未散去,苗纹纹忽然注意到剑穗上的墨玉坠子有些异样。那“镇岳”二字的刻痕边缘泛着毛边,用指尖一刮,竟簌簌掉下来层黑色粉末——哪里是什么墨玉,分明是染了墨的滑石。
“不对。”她猛地攥住铠甲神的手腕,指腹按在他腕间的螺旋印记上,触感竟是冰凉的,毫无灵力流动的暖意,“这印记是假的!”
话音未落,冰殿的穹顶突然传来碎裂声。原本空旷的殿外不知何时站满了弓箭手,箭头的寒光透过冰缝渗进来,在地上投下密密麻麻的影子。而那些本该被齿轮机关吞噬的黑衣人,此刻竟一个个从冰层下爬了出来,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直勾勾的,像提线木偶般举起了刀。
“演得不错。”鬼面捂着淌血的肩胛,竟对着铠甲神鼓起了掌,“连老将军的虚影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若不是这滑石坠子露了馅,恐怕你们真要以为得偿所愿了。”
铠甲神猛地转头看向祭坛,那半副悬浮的黑色铠甲不知何时变了颜色,甲片边缘泛着廉价铜锈,胸口的破洞处插着的青铜剑,剑刃上还粘着未干的漆料——竟是副仓促伪造的赝品。
“父亲的铠甲……”他声音发颤,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老将军?”鬼面笑得更凶了,“他早在十年前就被秘密处决了,哪有什么精血维持结界。”他忽然拍了拍手,冰殿西侧的冰墙应声而裂,露出后面藏着的十几个工匠,每人手里都拿着盏特制的琉璃灯,“刚才那虚影,不过是灯影戏法罢了。”
苗纹纹这才看清,工匠们手中的灯盏上刻着老将军的轮廓,灯光透过冰墙投射出的影子,再配上预先藏在冰缝里的扩音铜管,便成了方才“以血为引”的戏码。而那自动飞来的羊皮卷碎片,此刻正从“青铜剑”的剑穗上飘落,展开后竟是张画着孩童涂鸦的废纸。
“乌甲沧图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鬼面的声音带着毒蛇般的黏腻,“老将军根本没留下什么机关总谱,他毕生守护的,是北境布防的真正弱点。我们费尽心机演这场戏,就是为了把你引来这里——镇岳军的少将军,死在‘父亲的结界’里,才最有说服力,不是吗?”
铠甲神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摸向贴身的行囊。那半张被苗纹纹仔细折好的羊皮卷还在,只是展开后,原本标注着山川河流的地方,此刻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刺青图案,与他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是……”他瞳孔骤缩。
“是你父亲亲手画的认亲图谱。”鬼面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年他怕你被政敌暗害,特意将你的胎记拓在羊皮卷上,藏在铠甲夹层里!只要杀了你,再把这图谱公之于众,说你是老将军与敌国女子私通所生,镇岳军的军心不攻自破!”
冰殿外突然响起号角声,玄蛇带着暗卫冲了进来,却在看清殿外的弓箭手时生生刹住脚步。玄蛇的脖颈上架着把刀,持刀的正是本该“已追回残卷”的玄蛇——不,是个与玄蛇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连你的暗卫都分不清真假,何况那些边关将士?”鬼面的刀抵住了苗纹纹的咽喉,“把老将军的布防真图交出来,我可以让她死得痛快点。”
苗纹纹却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冰殿里荡开回音:“你以为我们真信了这出戏?”她抬手扯下胸口的玉佩,玉佩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化为灰烬,“从通州渡口发现青雀的尸体是替身时,我们就知道乌甲沧图是诱饵了。”
铠甲神同时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枚曾映出星图的玉佩同样化为齑粉:“真正的布防图,早在你派人偷残卷时,就由玄蛇的真身送往北境大营了。”
鬼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看向“玄蛇”,却见那人突然反手制住了架刀的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张陌生的脸——竟是军械营的老工匠。
“老将军当年教过我们易容术。”老工匠抹了把脸,露出满脸皱纹,“他说过,防人之心,比任何铠甲都重要。”
冰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真正的玄蛇带着镇岳军冲了进来,弓箭手的箭囊里插着的全是唬人的木箭。那些爬起来的黑衣人被踹倒在地时,身上的“伤口”立刻裂开,露出里面塞着的猪血包。
“你们……”鬼面还想说什么,却被铠甲神反手擒住。甲片相撞的脆响里,他听见铠甲神在他耳边低语:“父亲确实没留下布防图,他留下的是让北境将士永远团结的法子——永远别信阴谋,永远信彼此。”
苗纹纹走到那副伪造的黑色铠甲前,轻轻摘下胸口的破洞处插着的“青铜剑”。剑柄里藏着个小小的齿轮,正是她画给铠甲神的那版设计图,边缘刻着极小的“神纹”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