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观察,胡苒发现余子酱的冷漠不单单是对自己,对其他人皆是如此。
很奇怪,但仍然选择接受她的反应,留给她充分的个人空间。
下午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胡苒收拾东西准备起身,这是开学第一周,没有晚自习,不过下周开始就有了。
离开教室前还和辛因海打了个招呼,“明天见”
这是她在五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家住在附近的学区楼和辛因海住的朝晖雅苑顺路,两人本想一道回家,但她想起今天还要上奥数班,只能先走了。
实际上,这个奥数班只是个幌子,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她心之所向的那间舞房。
足尖轻点、裙摆飞扬的芭蕾,是她藏在心底最炽热的梦想,却偏偏是何静秋的雷区。
还好,有父亲悄悄站在她这边,替她打掩护,默默支持着她每一个关于热爱的决定。
胡苒推开换衣间的门,熟练地换上紧身体服与蓬松的纱裙,解下腕间的手表轻轻放在一旁,最后小心翼翼地套上足尖鞋——缎面鞋头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已蓄满了力量。
她准时出现在舞房,和另外几位伙伴并肩站定,先从基础的足尖练习开始。足尖一次次地点地、旋转,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又整齐。
练到剧目的经典段落时,轮到了双圈旋转的环节。
镜子里的光影还在随着转圈的弧度流动,胡苒足尖刚要完成第二个圈的收尾,脚裸却像被无形的手一拽,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周围的音乐似乎停顿了半秒,她却没多犹豫,手撑着地面迅速爬起来,拍了拍纱裙上的灰,咬着唇跟上节奏继续旋转——足尖鞋在地板上划出的弧线,比刚才更坚定了些。
离开舞房已经很晚了,她便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解决晚饭。
书包被她随手放在桌角,指尖正无意识地划过菜单上密密麻麻的字。
“要吃什么”
一声熟悉的问询突然撞进耳朵,她愣了愣,抬眼时果然对上导澍的脸——只是现在的他压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半张脸,身上套着件工作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面粉。
“来碗鲜虾面”
在这里撞见他,胡苒心里免不了泛起几分意外。
这份意外没持续多久,就被身后传来的动静接了过去——“哟,这不是导少吗?怎么在这儿当起服务生了?”
胡苒回头,是熟人。说话的是导澍的同桌季陈晨,嘴角挂着点戏谑的笑;他身后跟着裴颂,也是五班的,此时正挑眉打量着导澍那身明显不合时宜的工作服。
导澍像是没听见那声“导少”,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侧身避开两人,径直往后厨走去,白衬衫后背被汗水洇出的痕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两人落了座,嘴里的玩笑话却没断。
“晨哥,早听说导澍跟他爸不对付,难不成是被断了卡,才来这儿打工的?”跟班似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
季陈晨往后厨瞥了眼,漫不经心地扯着嘴角:“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体验生活。”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起来,论坛上那校草榜,我看就不该是魏清屿排列第一。”
“哦?你觉得榜二的导澍更够格?”
“切,什么眼光。”季陈晨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胡苒耳朵,“你想啊,没妈的孩子,算哪门子的‘校草’?顶多算颗没人要的野草。”
“噗嗤——”跟班的笑声像跟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胡苒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杯壁硌着掌心,却压不住那股直冲脑门的烦躁。
就在这时,后厨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导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虾面走出来,像是没听见刚才那番话,把面轻轻放在胡苒桌前。
可下一秒,他抬手扯掉帽子,随手将工作服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露出里面的白T。
转身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没等季陈晨反应过来,已经拎住他后领往外拖。
“哎,你干什么——”季陈晨的惊叫声刚起,就被拖拽的力道扯得变了调。
随后,店门外传来一阵混乱的碰撞声,夹杂着压抑的痛呼和含糊的咒骂,最后都被一声闷响掐断了尾音。
导澍推门进来时,嘴角破了皮,右手拳峰红得发肿。
“裴颂!”门外传来喊声,气若游丝却满是怒意。
跟班立刻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生怕也被导澍盯上。
“导澍!你这孩子,怎么又在店里闹事坏我生意!”后厨的门猛被拉开,一个系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子快步走出来,手里还攥着锅铲,看见导澍这模样,二话不说就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舅妈,舅妈,你轻点,疼疼疼······”导澍刚才那股劲全没了,皱着眉龇牙咧嘴地讨饶,却没敢挣开。
胡苒面前的鲜虾面早已见了底,她没再看任何人,背起书包,推开门走了出去。
导澍刚被舅妈数落完,闷头转身收拾桌子,指尖碰到碗沿时还带着点拳头上未散的钝痛。
目光扫过桌面,他顿了顿。
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上放着一小包碘伏棉签。
他没说话,垂着眼收入掌心,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转身往后厨走去。
回到御水湾,别墅大厅里的水晶灯亮得有些刺眼,导澍弯腰换鞋。
“还知道回来?”
二楼传来声音,他动作一顿,抬头便撞进导传奇的视线里——他正扶着雕花围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沉地压下来。
“又去你妈留下的那间破面馆了?”导传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导澍,你这是学生该有的样子吗!早上迟到,晚上去给别人递碗筷,你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导传奇扶着栏杆的指节泛白,镜片后的眼睛红的得吓人。
导澍拎着书包往楼梯走,经过导传奇身边时,步子没顿。
他侧过脸,目光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声音比楼道里的大理石台阶更凉:“少管。”
导传奇被他的狂傲激得气血上涌,手指攥着栏杆止不住发颤。接着猛地拔高声音,怒吼:“我是你爹!”
回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