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妍从床头摸出件旧衣服，随意叠了叠，又从床底拖出个小箱子。衣服往箱子里塞时，“哗啦”掉出张照片，边角磨得起毛，像被反复摩挲过千百遍。她捡起照片眯眼瞅着，忽然扭头望向许念桉，眼神凝住好几秒——照片里比耶的女孩扎着羊角辫，眉眼和许念桉像一个模子刻的，旁边穿白衬衫的男孩莫名眼熟。
孟妍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又猛地闭紧，把话咽回肚子。许念桉微微歪头，瞧不懂她这奇怪举动。孟妍把照片往她跟前一递，下巴抬了抬:“自己看！”
许念桉接过照片，指尖刚碰到纸面，心脏猛地一缩 —— 照片里比耶的是小时候的自己，旁边的男生是魏初砚。白衬衫的领口被阳光晒得有些透亮，少年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的小臂。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的白衬衫，在少年宫的画室里沾了点点油彩，少年举着画笔追她，颜料蹭在她新买的连衣裙上，他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说要赔她全世界最好看的裙子……阳光透过窗户，在照片上镀了层毛边，可魏初砚的笑，却像隔了层雾，怎么都看不清。
“这好像你呀！”孟妍凑得更近，忽然“嘶”了一声，“这男生我好像在哪个旧相册里见过。”许念桉沉默着点头，目光黏在魏初砚身上，喉咙发紧：“你……认识这男生吗？”孟妍皱着眉敲下巴：“有点熟……想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奶奶带着浓重乡音的呼唤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满室沉默：“小乖，你在这宿舍呀！”孟妍被吓得一哆嗦，照片差点甩出去。
许念桉回头，看见奶奶白发被阳光染成金的，手上提溜着袋吃的，正往她这递，芝麻糖的甜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过来。
“刚在外头找一圈不见你，快中午了，先垫垫！”奶奶往她手里塞点心，又把袋子使劲往她怀里怼，“别饿坏我家小乖！”许念桉咬了口点心，故意把眼睛弯成月牙：“奶奶买的最好吃！”奶奶笑得眼角皱纹挤成花，余光扫到孟妍，忙招呼：“这是你同学不？看着就机灵！”
孟妍忙不迭站起，十指合十笑：“奶奶好！我跟小桉一个班的，肯定好好照应她！”说着搭住许念桉肩膀，拍胸脯保证。许念桉望着她闹腾的样子，嘴角轻轻上扬，眼神却飘回照片——魏初砚的脸在阳光下泛着白，像被岁月偷走了颜色。
奶奶打量着宿舍，念叨：“这宿舍环境可真不错！”目光落到顶上的风扇，又嘀咕，“这玩意儿转起来会不会掉下来？”银白的发丝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撒了把星星。
“奶奶，您坐这儿歇会儿。”许念桉拉过椅子，看奶奶从布包里掏出保温桶，里面是温热的红枣粥，“我早上特意去早市买的金丝枣，熬了俩钟头呢。”
孟妍抓了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奶奶您太宠小桉了，我都羡慕了。”
奶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往孟妍手里塞茶叶蛋：“好孩子，多吃点。我们家小乖性子闷，在学校多亏你们照顾。”
瓷勺碰着保温桶壁，发出轻脆的响。甜腻的枣香漫到鼻尖时，许念桉忽然想起，魏初砚不爱吃甜，却总把奶奶给的糖纸折成小船，塞进她的铅笔盒。三年级那年，有男生抢她的画，她蹲在槐树下掉眼泪，魏初砚冲过来时白衬衫沾了草屑，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不准欺负她”——那天他的声音比蝉鸣还响，却在她抬头时，忽然红了耳根。
保温桶见底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孟妍看了眼表，拽着她往门外跑：“完了完了，我们得先回教室了！”边跑边向奶奶摆手，“奶奶，我们先走啦！”许念桉奶奶笑着点头，皱纹里盛着阳光。
晚自习铃声响的前五分钟，孟妍拽着许念桉往教学楼狂奔。夕阳把两人影子钉在走廊瓷砖上，帆布包拍打膝盖的“砰砰”声，像许念桉乱跳的心。
“要迟到啦！老头班主任的夺命连环眼要扫过来啦！”孟妍喘着气笑，马尾辫扫过许念桉手背。许念桉忽然停住脚，走廊尽头的六班门牌在夕阳里泛着光。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边角的毛刺不知何时被磨平，只剩魏初砚的白衬衫，在记忆里亮得晃眼——这是她和他的教室，是攥着照片确认过无数次的“重逢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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